第九节

裴卿让我借吕后之鉴是什么意思？武后目光炯炯地bi1视着裴炎说，难dao我会像吕后那样滥施专权于家门血亲不顾江山安危吗？承嗣之奏只是建庙以祭祖尊宗。对于我也是行孝悌之dao，都在礼仪之中，不知裴卿之言用意何在？微臣别无它意，裴炎说，只是觉得七座宗庙一旦动工费钱费力，国库空缺之际朝廷大兴土木，朝吏百姓们恐怕会心有怨言。不是朝吏百姓心有怨言，是裴卿心有怨言吧？武后朗声一笑dao，裴卿为国计民生着想，我并不怪罪，但是武氏七庙是要修建的，修庙所需的银子不会动用国库，我追尊武门祖宗自然要绵尽毕生积蓄，众卿不必为此疑惑。内史裴炎终于哑口无言，他注意到武承嗣嘴角上那抹讥讽或得意的微笑，它提醒裴炎这番较量以他的失败而告终了，就像他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辉煌仕途，如今日渐黯淡，大唐天下仍然为武后的紫檀木球随意捻转，而臣子们手中的权柄却像来去匆匆的燕鸥，随多变的季节南移北迁。裴炎那天离开朝殿时步履沉重，他看见武承嗣几乎以挑衅的姿态一边走一边朝他侧目而视，裴炎枯瘦的脸先是涨得通红，继而又气得煞白，一人得daoji犬升天？小人得志便猖狂？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裴炎愤怒而又失望，他想修武氏宗庙毕竟是小事，武后五代祖先尽数追尊为王公王妃也无妨大局，问题的症结在于洛yanggong内外的那些活着的武姓家族，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他们快要动手了吗？

七月彗星的凶光或许预示了九月的李敬业之luan。那个旧唐名吏李世的孙子继承了祖父英国公的爵位，却在郁郁不得志的窘境中纠集了一群下级官吏举起了造反大旗。叛军之火在南方的扬州府燃起，很快就如日中天。李敬业施计打开了扬州府的军械库取chu盔甲和武qi，也打开了监狱的牢门将囚犯们召至麾下，十天之内募集了九万大军。反对太后垄断朝政或者还政于庐陵王李哲是这次反luan的口号，但是从扬州到长安，人们更加急于一睹的是诗人骆宾王写的《为李敬业讨武照檄》：

伪临朝武氏者，xing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luanchungong。潜隐先帝之私，yin图后房之嬖。入门见，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

翟，陷吾君于聚尘。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xing，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爬窃神qi，君之爱子，幽之于别gong；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呜呼！霍子盂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帝后，识夏ting之遽衰。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君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liu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南连百越，北尽山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se，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公等或居汉地，或叶周亲，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坏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其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城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诗人骆宾王一生豪赌滥饮穷困潦倒，漂泊扬州途中投奔李敬业，被封为记事参军。一篇《讨武照檄》盖过骆宾王的无数诗作被人们击节称叹，对于那位诗人不知是喜是悲。而在洛yanggong里的武后在读完檄文后竟然惊呼骆宾王文才盖世，指责裴炎等朝臣错漏天才良吏，对于裴炎等人来说却不知太后chu言是真心抑或只是一zhong讽贬。

在烽火四起的扬州属地，人们听说了太子贤死而复生坐镇李敬业营帐的奇闻轶事，听说举兵讨伐太后武照的就是太子贤，只有少数知情者dong悉这个秘密，李敬业营帐内的太子贤只是一个替shen，他的外貌ti态酷似已故的太子贤，真实shen份却是一个铁匠。人们还说叛军的首领之一薛仲璋是当朝宰相裴炎的外甥，许多人因此推断扬州之luan有着不可穷尽的复杂背景。裴炎在李敬业事件中是否清白？这是后来为朝野上下争执不休的谜。太后武照对裴炎的怀疑和戒备或许始于修建武庙之争，或许始于裴炎征伐李敬业叛军的拖沓和暧昧的态度上，或者是在更早的时候上官婉儿告诉武后一首奇怪的童谣：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童谣所指对象非裴炎莫属，它像瘟疫一样在长安洛yang蔓延liu行，使裴炎惊恐而恍惚，裴炎曾向武后表白dao，无聊文人编造谣言惑众，不过是想挑唆朝殿起luan而已，武后当时淡然一笑说，我不相信坊间liu言，我倒是相信天意，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