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祈求父亲的亡灵保佑自己呢？后来媚娘清醒地认识到那是一浅俗的妇人之见，除了天的恩，任何人对她

如年华。

沐浴于香草清之间，媚娘依稀想起母亲杨氏望女成凤的絮叨叮咛，母亲说了门你别想我，别想任何人，你要天天想着皇帝，皇帝龙目会看见你的一颗忠敬之心。媚娘想皇帝也许看见了自己对他的忠敬之心。

沐浴、更衣和上妆，这些寻常的事情现在是被老宦官们所持的，他们琐碎而不厌其烦地吩咐媚娘如何面对龙寝之夜。媚娘恍恍惚惚地允诺着，但她没有记住他们说了什么。她只记得初更二月清朗，夜幕下的皇城反着一片暗蓝的微光。她像一只羔羊被宦官背了嘉献门，跟随着四盏红绢灯笼朝甘殿移去，她记得红绢灯笼的光小小的，圆圆的，它们恰恰聚敛了一个小女模糊而切的梦想，那个夜晚有风突如其来她的白裙裾，是洋溢着梅清香的夜风，它让十四岁的媚娘心不止，恍惚是在梦中飘游。媚娘记得太宗皇帝的天仪容，一个蓄须的微胖的中年男，黑黄的有浮的长脸，鹰鹫般锐利而明亮的睛，双鬓已经斑白，他的额上始终奇怪地扎系着一条黄缎带。媚娘记得天之躯所散发的气息超然平淡，但是天的手大而沉重，它像铁或者象冰从她颤索的上划过去，熟稔而潦草地划过去。媚娘在痛楚中看见天以他神圣的下把她切割成两个分，一半扔墙之外，另一半在龙榻上洇鲜的血。母亲杨氏曾经告诉媚娘，亡父武士早年与太宗皇帝有过往，天知你是武士的女儿，也许会给你一份额外的恩。媚娘记住了母亲的话，但当她在甘殿之夜鼓足勇气提到亡父的名字后上就后悔了，因为太宗慵倦的回答使她立刻陷了窘境。武士是谁？名字很耳熟。太宗无疑是厌烦这类问题的。接着他真的想起了媚娘的父亲，太宗说，我记得他是个贩木材的商人，靠百两银买了个朝廷命官。

才人武照在太宗时代并没有像朵一样开放。那些曾经漠视她的宦官们绝没有想到时移事往乾坤扭转，掖里的才人武照后来登上了帝王的金銮之殿。

媚娘记得她被宦官背甘殿时失望和屈辱的心情，她后悔自己在千金一刻未能赢得天的心，她怀疑关于亡父的话题是愚蠢的不合时宜的，也许天最忌讳及他的弑兄父的往事？直到后来，当媚娘在后枯度十余年时光的那些夜晚，她多次审视着甘殿之夜自己的错失，错失也许就在这里。假如她横空世的梦想无法实现，也许就是因为这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错失。

后数年媚娘看见了自己是如何屈卧于时光之上沿墙漂游的，无数个黑夜媚娘向她父亲武士的亡灵合掌祈祷，父亲，扶我起来，别让我漂游得太快，别让我漂游得太快。她害怕黎明后从窗棂里漏的淡蓝晨光，天一亮意味着昨天逝去，寂寞的一天又将像风扫去她的一片青绿叶。没有人看见过武才人创造的木球游戏，她在地上画了一个个小白圈，那是她给紫檀木球规定的好运落。武才人闭门窗，在幽暗的陋室里动那只紫檀木球，她想像白圈内是一个改变命运的好日，她要小心地让紫檀木球停留在那里。事实上武才人的木球有许多次停在了小白圈内，但是好运似乎迟迟未见，也许它已经肩错过，也许它只是一个虚幻之梦，这孤独的游戏为武才人消遣了许多枯寂的时光，却也使这个多思的女扼腕伤神。

媚娘记得天召幸是一个雨初歇的日，早晨她被一阵梅的清香熏醒，睁开睛却不知梅香来自何，掖永巷不植卉，梅都在远远的甘殿下盛开。十四岁的少女迷信所有好的征兆，她怀着一的心情静坐卧榻之上，恍惚地期待着什么，到了暮初降时她期待的事情果然来临了。宦官们抬着一只红漆浴盆停留在门前，后面还有人抬着一桶，有女用红皿托着几枝香草，那群人就站在武才人的窗前朝里面张望着，媚娘听见了掖令尖厉的夸张的传旨声，赐才人武照沐浴。这个瞬间媚娘双颊飞红，泪却夺眶而。她将手指住双，似乎是为了防止接旨的回应变成另一喜悦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