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捂住怀情的嘴叫起来，别胡说，医生说你胃里的农药全都清洗净了，没有危险，听见了吗？不准你胡思想。

怀情说，你们不知是怎么回事，我讨厌珠珠的脾气，人不可以那么凶那么自私的，不可以动不动就拿个农药瓶吓人的。

走廊里的嘈杂声再次引来了值班室的涉，被视为烂货的护士又来了，你们要喝什么？喝什么？要喝什么去冷饮店喝去，不要在病房外嚷嚷！她愤愤地摇晃着手里的一瓶药剂说，这哪儿是病房？这是菜市场！

怀情说，我不是替她去死，我是想让珠珠有个教训，人不可以拿死去吓人，你们不知，一也不知，我快死了，这回了医院就不去了。

亲戚们突然鸦雀无声，他们箭矢般的目光被怀刚的怒火折断了几支，慢慢弯曲和碎裂了，他们不再视怀刚。只有三不依不饶地嘟囔了一句，珠珠不让你喝你会喝吗？三的声音很轻，但大嫂还是及时地了她的手，手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不要火上浇油。

只有服毒的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先看看怀情的脸，那张比实际年龄更显衰老憔悴的脸现在像涂上了一层蜡，鼻孔里着两细橡，再看看怀情脸上的表情，现在怀情的表情其实就是没有表情。

怀情微笑了一下，她抬了抬手掌，示意二松开她的手，二就松开了手，怀情把鼻孔中的输移动了位置，脸微微转过去，她说，你捂着我的嘴，我透不了气，死了似的，怀刚是不是来了？你们别骂他，他没有什么错，他其实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怀刚，可怜的怀刚，你让他来吧。

不让他来。二却愤然地站起来，她走到门边，随时准备阻挡怀刚的，二说，他还有什么脸来见你？他要来就让他跪着，让他一路跪来！

二不知怀情心里在想什么。

二握着怀情的手，怀情的手冰凉冰凉的，手背上还残留着冻疮的痕迹，而五手指上被刀割破或洗衣粉浸坏的肤看上去酷似石的纹理。二握着这样一只手，想起他们兄弟妹凄苦艰难的童年生活，想起怀清几十年来为这个家所的一切，她的眶里便长两颗珍珠般的泪滴，一颗滴在怀情的手背上，另一颗后来自己消失了。

或许是过于冲动了，二的嗓音听来有歇斯底里，病床上的怀情被吓了一，而病床旁的输瓶也在挂架上当当撞了两下，怀情看着输瓶在挂架上摇晃着，突然莞尔一笑。

二说，那你就走开呀，离他们远远的，你也犯不上去抢那瓶农药喝。

二说，你也说讨厌珠珠的脾气了，那你什么要替她去死？

来，我喝给你们看，我让你们舒心，我不喝就不是人，我不喝就是王八。

二说，怀情，你怎么这样傻？你让他们去打去闹好了，你不是不知怀刚，他打珠珠一下会让珠珠打他十下，他不是不知珠珠那人，她真敢喝那瓶农药？她就是真喝了也是白喝，死了也是白死，凭什么你抢过来喝，你的命就这么贱吗？

你笑什么？二不解地问。

你以为怀情不结婚真是她嫁不去吗？三说，还不是为了你？她怕你照顾不了自己，她要等你成家立业了再离家，这一等等了多

我没笑。怀情轻声说，我笑了吗？

怀刚才不会在这群妇人面前跪下呢，怀刚只是蹲在她们面前。他看见她们的手指在自己上拖指戳戳的，他忍受这指戳并非因为甘心听从妇人的絮叨数落，只是他觉得有疲劳。当那些手指在上活动得过于嚣张时，怀刚就猛然挥手朝它们拍去，他看见妇人们立即缩回了各自的手指，就像躲避蜂的螫咬一样捷，怀刚的嘴角不由得浮一丝狡黠的笑意。

怀情说，你们不知是怎么回事，我不要听他们吵，他们一吵我的脑袋就疼得厉害，像是要炸开了一样，听他们吵架不如让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