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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虚无世家(2/3)

明者,正是靠了他的发明,我们家族才得以像正常人一样混迹世间。刘明天的说法,我祖父刘大昌应该给白龙潭装上一圈栅栏,无论谁来看他老婆的,都要向他买一百个铜的门票。“七万人啊,”刘明天忧伤地说“要换了我,一百年前就当上民族资本家了!”

这个说法是我杜撰的,以此来纪念第一说法中赵铁匠未及讲的那个字。此字伟大而邪,在人类的繁衍史上有非凡意义,永恒地散发着温之光。但对我们家族而言,此字一无所指,因为潭底那些漆黑的岁月,教会了我们一条全新的路,这条路直达天堂,任何镶金牙、没有死鱼味的生灵都无法企及。

1905年七月,我祖母刘何氏被沉潭。照北中国最标准的沉潭仪式,她和她的肚必须经受万人唾弃,在我曾祖父生而俱来的记忆里,我看到了这个画面:丽的刘何氏和她丽的大肚位于画面中央,背景是光和茂

1905年7月13日,我祖母刘何氏被沉潭。她一丝不挂,在树上绑了十二个时辰,越发妖艳动人。北中国炽光照着她圆溜溜的大肚,肚上血迹斑斑,使那个微微外凸的肚脐红光闪耀,像最纯正的红宝石和情人的左,焕发惊心动魄的。她坐在地上,一肌肤无比,她双叉开,带着一满不在乎的劲儿,用她最神秘、最温位嘲着整个世界。红山镇的男人们团团围在她边,拼命地咽着,目光如同快刀,在她的脸上、、双之间凶狠地削割。事实上,他们并不幸福,他们惊恐万状,他们彷徨、犹疑、迟迟不敢去看她的双脚,这双脚在北中国闻名遐迩,在邹县久负盛名,曾经使全红山镇的男人意醉神迷,了无生趣,宁可想着那双脚自,也绝不碰自己老婆一下。那是怎样的一双脚啊,致、小巧、粉,比婴儿更纯真,比死亡更亲切,比黄昏更险,五个灵般的脚趾齐齐攒向脚心,莲的颜、莲的形状,在红山镇方圆百里之内散发着比莲更清,比梅更幽,比兰更雅,令人痛不生的芳香,令所有的男人同时泪,跌跌撞撞地扑向那双小巧、却被无限放大了的脚。“俺的娘哎,”红山镇的赵铁匠哭着说“看见了,看见了,可俺还怎么活啊?求求你,饶了俺吧,饶了俺的铁匠铺吧!”

一个时辰后,刘何氏就被投里。在那天夜里,以及那以后的无数个夜里,年轻的赵铁匠追随着那双脚,一次次潜潭底,在死和淤泥间作永久而无谓地爬行,最终两手空空。他虽然虔诚,但镶了两颗金牙,上又没有死鱼味,所以永远不了那扇光辉之门。而现在,当我开始记录整个家族的历史,重新想起赵铁匠留在岸上的那句话,终于明白:可以征服铁匠,可以征服全世界的铁匠铺,可以征服所有的大铁锤,却永远征服不了那一潭死,征服不了潭底的漫长岁月,更征服不了那些泥塑的全能之神,这些神以四海龙王为名,即降雨量,又人间理,自始至终、全心全意地与为敌。

1939年秋天的一个夜,已经须发苍苍的赵铁匠潜日本聚居区,砍下了十四只日本女人的脚,把它们全了白龙潭,以此来纪念他的青所见,那双残酷的、芳香的、令人痛不生的脚。他说:“这些他娘个的日本脚,就不长在上!这些他娘个…”接着日本兵追击而至,赵铁匠还没来得及完一次完整的娘运动,上已经中了147颗弹。那时我爷爷正当壮年,在潭底闻声抬,听见鲜血尽的赵铁匠喃喃地说:“现在,俺可以活了,俺可以活了…”

第二说法更接近传奇,说赵铁匠通英文,所以能够以蹩脚的哈姆雷特方式发表遗言:“now,Itobe,Itobe,tobe,tobe,tobebebebebebe…”

几十年后,在邹县的县志上,赵铁匠已经变成了“抗日英雄赵成钢”每到清明时节,总会有无数少女簇拥而来,为他献,替他添土,亲吻他虔诚而无用的金牙。这些少女穿白鞋、白袜,人人都是天足,并且涂着各的指甲油。所以赵铁匠依然不能活,依然不能tobe,只能听着他1939年的叹息穿过147个弹孔,在20世纪光下野蛮而忧伤地飘扬,飘扬,飘扬…

一百年间,我和我的曾祖父从未谈,然而每逢世,他就会站在我边,用他鲜红的、散发着死鱼味的血铺平我的路。

民族资本家是不是一定要靠他祖母的赚钱,这课题留给社会学家们去解决,我更关心的是我祖母刘何氏的肚。那时我的曾祖父刚刚七个月,却过早地获得了察人世的能力,在混浊但营养丰富的羊里,我的曾祖父时而蛙泳,时而仰泳,却始终静静地看着我,用他清澈而无所不知的神指人世,告诉我哪些必须放弃,哪些应该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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