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明白了，一下地抱小彧。我伏在他的肩哽咽：“小彧不哭，有姨娘陪你，娘亲一定会回来的。”

最后，锦绣的追随者神断魂伤地追到了另一岸边，一心沉浸在悲伤中的初喜，哭声却渐渐大了起来，如同大黄最后停下脚步，仰天悲鸣一般。

分过后，轩辕太后凤违和，下不了床，元德帝特准太后归兴庆王封地庆州养病，兴庆王大喜谢恩。奈何，四月病势加重，初七辞世，时人皆怜太后仁德，生前致力于轩辕旧宗室与原氏皇室之间的和平，不满二十岁新寡，未留嗣，后又早亡，元德帝特赐谥号联义恭仁孝节太后，立祠供后人瞻仰。

渭河的那一是一大块刚开垦来的农田，黑黝黝的土地上绿盎然，正是新帝大赦天下，特将原本太皇贵妃求先帝赐给永定公的一块庄园收回，改判为公地，赐民开垦荒野。那些千辛万苦活下来的民终于有了自己的土地和居所，正匆忙地赶着今年最后一拨的小麦，其中偶有好奇者，手搭凉棚远远地看着我们，然后更多的是撅着，辛勤劳作，皇室的纷争似乎离他们很远很远。

耳边飘来轻轻的一首古曲，如泣如诉。我回，却见一个面上有疤的昂藏男正执着一楠竹长箫奏。我听来了，是一支《折杨柳》，旁边还站着一个着面的孩。

1【北宋】欧修《阮郎归南园半踏青时》

却见小彧同司遽一样，自眉际起一伤疤。即便这样一可怕的伤疤，却仍然掩不住他与非几乎一模一样俊秀的容貌，还有那一双灿烂的紫瞳。此时此刻，那双灿烂的紫瞳正不停地着泪。

大黄追着我们的车，跟了很久很久。

初喜他们沿着渭河岸边一直追了很久，就好像我们小时候离开家村时，

初喜泪满面，隔江喊：“主多保重了。”

我略有诧异，但仍静静地听着司遽悲伤萧瑟的曲，一曲终了，我看着锦绣的舟舫，轻声：“多谢你来送她一程。”

那日细雨蒙蒙，渭边上早已登上船前，她拉着我的手不放，只是望着我一言不发。

初喜特地领了恩旨，领着几个人隔岸拜别锦绣，里面还有一两个步态轻盈、面容严峻的，应是她的旧武士。

山川满目，叹几时富贵荣华？

冷香萦遍紫栖梦，梦觉城笳。

一叶华舫在渭中越漂越远，锦绣独立于舟，一白发迎风飘，偶尔遮住她没有任何生气的脸。也许隔得太远，她无法看到小彧的容貌，她的紫瞳只是疲惫地没有了任何情绪，那样呆板，没有生气地看着我，渐渐地，消失在碧波天际。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彧的面容…

2改编自纳兰词。

箜篌别后谁能鼓，断天涯。

我不知司遽作何想法，只知他无声无息地双手抱，站在那里看着锦绣消失，始终没有说一句话，默默地为哭得涕泪满面的小彧净了面，为他重又上面，然后一把抱起，也不回地离开了我，仿佛一阵风一般，又仿佛他从没有带着小彧来送过锦绣，又抑或天地间本无一个叫作司遽的人，只是一个飘忽难测的鬼魂。

我微诧异，可她却慢慢放开了我，不再看我。绣着荷纹样的丝袖拂过我的脸庞，杜若的香气直冲我的鼻间，我微一眩，等我醒过来时，锦绣已经登上船。

我轻拍她的手，对她笑：“妹妹放心，会经常来看你的。非虽远，不必忧心，我亦会着人照拂于他，只求你们早日相逢。”锦绣言又止，只是轻轻抱住我，蹭着我的肩，微侧脸，轻轻在我耳边说了三个字：“陈玉。”

东贵人去，一缕茶烟透碧纱。2

四月二十六，未时芒节，天下众人皆尚古风俗，设摆各礼，祭祀神，言芒一过，便是夏日了，众皆谢，神退位，须要饯行，太皇贵妃便择此日，并众先帝新旧妃妾共三十五人，起程前往法门寺。

司遽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抱着那长箫，无有悲喜地看着立在舟如泥塑一般的锦绣。面下的小彧忽然发像小猫在低呜的声音。我蹲下来，轻轻揭开他的小面…

【注】

窗一箭，梦断千山，

双辉楼空，唯余鬟香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