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闷得人几乎透不上气来,又像在人堆里憋了一个屁,提心吊胆不敢放,生怕一旦放了是个响屁让别人发现。这时候好容易才听到他的正题,忍不住就想长出一口透气,反倒恨不得主动把他想要的东西奉送过去,不求他领情,起码也讨个轻松,连忙说:"这件事情正在抓紧做,公安局局长是一个重要岗位,所以在人选的配备上比较慎重,现在组织部门正在对后备干部进行考核。"
赵老爷子接着就问:"开放现在还在公安局担任副职吧?他提副职也有五六年了吧?表现怎么样?还行吧?"
夏市长只能说:"好,表现很不错,有责任感,善于团结同志,能够认真学习业务知识,在思想上跟党中央国务院保持高度一致,对个人分管的工作认真负责,较好地完成了组织上交给的各项任务。"实际上,夏市长对姚开放的印象很一般,公安局的人都说,姚副局长论讲话中央电视台的播音员也比不过他,那是"文化大革命"念批判稿练出来的,论写文章市委书记的秘书也比不过他,那是"文化大革命"写大字报练出来的,论实际工作能力,姚副局长也就是跟着治安队到舞厅抓小姐,或者跟着派出所查查户口的水平。当了赵老爷子的面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只好像背姚开放的个人鉴定一样说了一些泛泛的表扬话。
赵老爷子来精神了:"嗯,开放那孩子确实不错,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品质好,别人都说他有点随风倒,其实他心里是非常有数的,’文化大革命’期间,只有他对我这个被打翻在地还要踏上一万只脚的走资派最好了,改革那个孩子当时有我这样一个走资派的爸爸,划进了黑五类,开放就是坚持跟她好,保护她,关心她,这不仅仅是个感情问题,最重要的是一个人品问题。那个时候,多少亲骨肉都因为政治原因跟自己的老子划清界线、反目为仇,开放能做到这一点,说明他的人品非常好。我们常说,不管做什么,首先要做人,当领导就更要先做人,别的我不敢说,开放在做人上是过关的。做人过关,做官就肯定会是个好官,你可不准说我替他跑官说情啊,不过你们要是征求我的意见啊,我就得说开放确实是担任公安局局长最合适的人选。"
夏市长连连点头:"我哪能那么想老领导呢,老领导也是为了银州市的工作嘛,老领导这是内举不避亲,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
赵老爷子接着说:"你能这么理解我就非常欣慰,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古时候的封建官吏能做到的我们这些党的干部就更应该能做到,而且要比他们做得还好,只要是出以公心,那有什么?该举荐就是要举荐,这也是我们对党和人民负责任嘛。你说呢?"
后面这句"你说呢"既可以理解成对他这段话的看法,也能理解成对让姚开放担任银州市公安局局长的态度。夏市长到了这个份上,唯一的渴望就是赶紧回家躺到床上休息,恢复一下被这位老领导折磨得几近崩溃的神经,连忙说:"老领导说得太好了,就是,只要是出以公心,该举荐的就要举荐,我也觉得开放很适合,他在公安局工作也有将近三十年了,论资历也够了,在老领导面前我表个态,我投开放一票。"
赵老爷子得到这个承诺非常高兴,凑过来隔着茶几拍拍夏市长的肩膀头,感慨万分地说:"好,好,还是老下级、老同事理解我啊,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只有一句话:理解万岁,友谊万岁,革命感情万万岁啊。"这原本一句话说出来就变成了三句,越往后越动感情,赵老爷子的眼圈也被自己感动得发红。
夏市长没有注意到赵老爷子的情感活动,他忽然想到,现在干部体制改革了,就算不改革,提谁当公安局长他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如果他的提议到了市委常委或者是人大被否决了,他个人权威受到伤害倒是小事,赵老爷子如果误解他说空话不办实事那就麻烦了,于是连忙打预防针:"老领导,我表态,我支持开放,给开放投一票,可不等于开放就真的能上,选拔干部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啊。关键的一票还在吴书记那里,你跟吴书记熟悉吗?"
赵老爷子连连点头:"没有跟你这么熟,可是也认识,不管怎么说,你的一票就是关键的一票,不管结果怎么样,你小夏的这份情意我一定不会忘记。"
夏市长抬腕看看手表,起身说:"跟老领导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十点多,老领导白天坐了一天车,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还有个会,让秘书长陪你到处走走看看,老领导对我们的工作可得大力支持啊。对的就肯定,有了您老的肯定我们干起工作就更有方向更有底气了。错的您就批评,我们一定虚心改进,从某种意义上说,批评更是一种爱护。"
赵老爷子目的达到,也不再纠缠,起身送客:"好好好,耽误夏市长的时间了,明天你就不用管我了,到了银州不就是回家了吗?明天我抽空再去看看吴书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