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一墚底，仍不见，老者说还要下一墚。人们劝书记返回，书记说，我没人家老，人家一天要挑多少担，我空走一趟怎么就不行。

乡长向于光汉解释说，咱们这儿的农民大字不识几个，活命由天，耕地由，生娃由求，就是不动脑。费改税乡里折腾了大半年，大会小会开了无数次，你在上面讲，他在下面睡，你燥，他一句没耳朵。不你张三改李四，他有他的老主意，反正收多了他就不给，收少了他就不问，不让他们背下来，到时肯定洋相。

副专员才四十，仗着有硕士学位，就以大知识分自居。众人听了心里都觉得别扭，就都不发表意见，只称是附和。

省委书记说，走，到村里看看。

事前地委书记就有言在先，谁了问题谁负责，哪里了问题哪里负责，要把这次考察提到讲政治的度去认识。想不到一下就这么大的事，于光汉吓一冷汗。事先在沿途是作了布置的，不知村民们从哪里冒了来。这可恶的黄土塬，到是沟沟壑壑弯弯，怪不得当年主席不离开延安。于光汉急忙跑上前去组织阻挡。好在省委书记并没有生气，立即下车说我是省委书记，有什么事请和我说。

，村里是怎么的，好在哪里，现在人均负担多少，减轻了多少负担等等。讲解完，乡长拿一份写好的稿，要村主任稿教，一定要大家记住，背熟，到问什么能回答什么，保证万无一失。

本来一开始于光汉就觉得有假，但那年中央领导来就是这么搞的，谁也没说假，过后还得到了好评，所以于光汉就没有制止。现在平白无故挨一顿骂，于光汉觉得有冤。如果是平日，于光汉会解释几句，但考虑到县长的位要空缺，正是特殊时期，便尽力忍了，还生地了几次。

副专员扮演省委书记。来到村民家，握手问好落座后，问男主人村里费改税了没有，男主人说改了，接着便说怎么改，把背下的从到尾一直往下说。乡长又挤又扯衣服叫停都停不下来。副专员一脸恼火，看于光汉一起就走。了门副专员就发火，说都是一帮废，演戏都不会演，明显的是在背台词。什么基数底数纳税数，三定四五统一，一个农民怎么会知这么多，知这么多什么，一看就是假的，你们以为省委书记是傻瓜，虚作假是严重的品质问题，你们的乌纱帽不想要了还是怎么着？好的演员是演戏不像戏，不痕迹中见功夫。不行，这儿不能用了，必须另换一个地方。

旱情确实严重。玉米基本都死了，耐旱的土豆也倒伏在地上。一位老者挑了一担艰难而小心翼翼地从土墚下爬了上来，然后用碗舀了浇在土豆苗下。省委书记问从哪里来。老者指一下说前面沟底。当听到说这救命也快了时，书记提要下去看看。

村民便开始诉说。他们说今年旱情严重，看就颗粒不收，但村说今年费改税了，税不同费，皇粮国税，是铁定的东西，不收成好坏都不能变，都得缴。村民要求书记到村里看看，要求免税，再给救济。

在东张村的考察很顺利，一切比预想的还好，省委书记也称赞工作得比较扎实，费改税确实减轻了农民负担。在返回时，突然西张村的几百人拦住了去路，要向省委书记喊冤请愿，诉说灾情。

别人都一下摸不着脑，副专员目瞪呆不知所措。于光汉急忙上前虎着脸盯住那位指手画脚的村民说，你胡说，这是副专员，这才是省委书记。然后对村民喊，大家要讲礼貌讲文明，省委书记是来给大家解决困难来的，有什么话你们就说，能解决的保证解决。

好在一直是下坡，虽然有六七里，但还是持走到了沟底。沟底的确实不多了，只剩了炕大的一片浅。但围在沟底的人不少。引人注目的是摆了一张桌，

有几个村民左顾右盼四下寻找，说你们别哄我们农民，你不是省委书记，然后指了副专员说，昨天来的是他，他才是省委书记，你们想拿一个警卫秘书来替哄骗我们，我们才不是傻瓜。

好在时间还来得及。一行急忙来到条件差的东张村。这回的导演是副专员，别人也不敢轻易嘴。副专员只让村民讲了多少地，旱地多少，地多少，地的等级是怎么评定的，现在一人纳多少税，比过去少了多少。因为基本是实情，三村民基本都能讲清。在村民讲的基础上略修改纠正，事情很快就落实好了。副专员一脸得意说，一看就知这是真实情况，如果有个别问题回答不清楚，那样效果更好，更自然。好像他是个戏剧专家，又讲他的戏剧理论说，明的演员演戏不戏，明的导演就请本演员，这样演的戏才是真实人生，真实社会。这么简单的事，你们就是不好。

折腾了一上午，中午刚想睡一觉，地区副专员带了一帮人来检查。副专员提要预演一遍。副专员说，告诉村里人，就说省委书记来了，把一切演得和真的一样，看一下效果咱们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