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想到：假如不是在那节力学课上，假如我不回答那个问题，又当如何…我总是穿着压皱的土灯绒外衣现在教室的第一排——但现只是为了去发愣。假如有条侏罗纪的蛇颈龙爬行到了现代，大概也是这样。对它来说，现代太吵、太乾燥，又吃不到吃的蕨类植，所以会蔫掉。人们会为这个珍稀动修一个四季恒温的恐龙馆，像个蓝球队用的训练馆，或是闲置不用的车间，但也没有什么用。它还是要蔫掉。从后面看它，会看到一条死气沉沉的灰尾搁在地下。尾上很多，喜吃猪尾的人看了，会到垂涎滴的。从前面去看，那条著名的脖拍在地下，像条冬眠中的蛇，在脖的端，小小的三角脑袋上，睛闭着——或者说，睛罩上了灰的薄。大家都觉得蛇颈龙的脖该是支着的，但你拿它又有何办法，总不能用吊车把它吊起来吧。用绳住它的脖往上吊，它就要被勒死了。

我就是那条蛇颈龙，摊倒在泥地上，就如一被拍过的蒜。透过灰的薄，前的一切就如在雾里一般。忽然，在空的房里响起了脚步声，就如有人在地上倒了一筐乒乓球。有个穿黑衣的女人从我面前走过，灰的薄升起了半边。随着雾气散去，我也从地下升起，摇摇晃晃，直达棚——这一瞬间的觉，好像变成了一个氢气球。这样我和她的距离远了。于是我低下来，这一瞬的觉又好似乘飞机在俯冲——目标是老师的脖。有位俄国诗人写过：上古的恐龙就是这样咀嚼偶而落在嘴边的紫罗兰。这位诗人的名字叫作雅可夫斯基。这朵紫罗兰就是老师。假如蛇颈龙爬行到了现代，它也需要受教育，课程里可能会有力学…不怎么说罢，我不喜把自己架在蛇颈龙的脖上，我有恐症。老师转过来，睁大了惊恐的双，然后笑了起来。蛇颈龙假如睛很大的话，其实是不难看的——但这个故事就不再是师生恋，而是人龙恋…上司知我要这样修改这个故事，肯定要把我拍扁了才算。其实，在上大学时，我确有几分恐龙的模样：我经常把脸拍在课桌面上，一只手臂从课桌前沿垂下去，就如蛇颈龙的脖。但你拿我也没有办法：绕到侧面一看，我的睛是睁着的。既然我醒着，就不用把我叫醒了——我一直在老师的影里生活，并且总是要回答那句谜语：世界是银的。

壮的小个女郎。上课时我坐在她面前，穿着压皱的衣服，睛睁得很大，但总像刚睡醒的样；在庞大的脸上，长着两向下倾斜的八字眉。我的故事开始时，天气还不冷。这门课叫作“力学二零一”九月份开始。但还有“力学二零二”二月份开始；“力学二零三”六月份开始。不叫二零几，都是同一个课。一年四季都能在课堂上遇到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