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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血一般红的杜鹃hua(2/4)

“那时她才十岁,只有这么——”王雄说着用手比了一下。

他那个小妹仔好吃懒,他老娘时常拿扫把打她的,一打她,她就躲到他的后去。

“表少爷,你在金门岛上看得到大陆吗?”有一次王雄若有所思地问我。我告诉他,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得到那边的人在走动。

“王雄,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有一晚,我和王雄在园里乘凉,王雄和我谈起他湖南湘乡下的老家时,我问他

“我从来也没见过,”舅妈突然笑得用手掩起了嘴来“一个四十岁的大汉,竟让个女娃娃牵着鼻走,什么都依全了她。”

在联勤总司令服役那段时期,一个礼拜,总有两三天,我在舅妈家留宿,舅妈要我替丽儿补习功课,因为夏天她就要考中学了。在舅妈家惯了,我和王雄也渐渐混熟了,偶尔他也和我聊起他的世来。他告诉我说,他原是湖南乡下田的,打日本人壮了给来。他说他那时才十八岁,有一天挑了两担谷上城去卖,一,便让人截走了。

突然间,他变得有忸怩起来了,结结地告诉我,原来他没有来以前,老早便定下亲了。是他老娘从隔村庄买来的一个小妹仔。

丽儿和王雄确实有缘。每次我舅妈家去,总看见他们两人在一块儿玩耍。每天早上,王雄踏着三车送丽儿去上学,下午便去接她回来。王雄把他踏的那辆三车经常得亮亮的,而且在车满了一些五颜六的绒球儿,纸铰的凤凰儿,小风车,装饰得像风辇车一般。每次去接送丽儿,王雄总把自己收拾得脸净的,即使是大天,也穿面面。当丽儿从外大门来时,扬起脸,甩动着她那一短发,傲得像个小公主一般,王雄跟在她后,替她提着书包,着腰,满面严肃,像足了丽儿的护驾卫士。一回到家里,丽儿便拉着王雄到园中嬉游去了。王雄总是想百般的样,来讨丽儿的心。有一次,我看见王雄独个儿坐在屋檐下,脚旁边地上摆着一大堆红红绿绿的玻璃珠,他手里拈着金线,聚会神地串着那些珠儿。当他伸他那双黑秃秃的掌,满地去捕捉那些的玻璃珠时,显得十分的笨拙有趣。那天丽儿回家后,王雄在园里,便替她满了一玻璃珠串成的手观儿和项链。丽儿了两圈,两只膀上,一边箍了五六个,她把鞋也踢掉了,打了一双赤足,捞起了裙她雪白的来,她的足踝上,也了好几个五彩玻璃脚圈。丽儿嘴里咿呀唔呀地唱着笑着,手里擎着两球艳红的杜鹃,挥动着她那白胖的小膀,在那片绿茸茸的草地上,起她学校里教的山地舞来。王雄也围着丽儿,连蹦带,不停地拍着他那双大手掌。他那张大黑脸涨得鲜红鲜红的,嘴咧得老大,雪白的牙齿来。他们两个人,一大一小,一黑一白,蹦着着,在那片红红的海里,载歌载舞起来。

“隔得那样近吗?”他吃惊地望着我,不肯置信的样

“给你一挂鱿鱼吃。”下女喜妹突然走到王雄后伸过手来,把一挂烤鱿鱼拎到王雄的脸上。她刚洗完,也到园里来乘凉。喜妹是个极壮的女人,偏偏又喜穿衣服,全总是箍得颤颤的,脸上一径涂得油白油白,画着一双的假眉,看人的时候,乜斜着一对小睛,很不驯地把嘴一撇,自以

最后舅妈摇着赞叹:难得他们两个人有缘!

实不过了,舅妈颇为赞许,整天一声不响,就会闷着事,而且,看不他那么个人,打理起木来,却别有一番心思呢。舅妈说,园里那成百株杜鹃,一棵棵都是王雄亲手栽的。为什么要那么些杜鹃呢?舅妈叹了一气解说,还不是为了丽儿。就是因为那个小星喜杜鹃的缘故。

“小妹仔长得白白胖胖,是个很傻气的丫。”王雄说,他咧着嘴笑了起来。

我在金门的时候,营里也有几个老士兵,他们在军队里总有十来年的历史了,可是我总觉得他们一径还保持着一的天真,他们的喜怒哀乐,就好像金门岛上的烈日海风一般,那么原始、那么直接。有时候,我看见他们一大伙赤着在海里打仗的当儿,他们那一张张苍纹满布的脸上,突地都绽开了童稚般的笑容来,那笑容在别的成人脸上是找不到的。有一天晚上巡夜,我在营房外面海滨的岩石上,发觉有一个老士兵在那儿独个儿坐着拉二胡。那天晚上,月清亮,没有什么海风,不知是他那垂首思的姿态,还是那十分幽怨的胡琴声,突然使我联想到,他那份怀乡的哀愁,一定也跟古时候戍边的那些士卒的那样。那样远。

“我以为过几天仍旧回去的呢,”他笑了一笑说“哪晓得来一混便是这么些年,总也没能回过家。”

“有个老娘,不晓得还在不在,”王雄说“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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