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鸣升替自己也斟上了两杯粱，擎在手中，走到俞欣和骊珠前，慌得骊珠也赶忙立起来。“俞老弟，我赖鸣升倚老卖老，和你说句老实话。军人天职当然是尽忠报国，可是婚姻大事也不可耽误了。你看看你们刘营长这一对，是不是叫人红？”

俞欣只得端起杯将剩酒喝尽，年轻的脸上，一下便红到了盖。赖鸣升连忙又把刘太太手里的酒瓶一把夺了过去，直往俞欣的杯里筛酒，俞欣讪笑着，却不敢答腔。骊珠坐在旁边，望着赖鸣升赔笑：“赖大哥，他真的不会喝，前些日喝了清酒，便发得一的风疹。”“骊珠姑娘，你莫心疼。几杯粱，一个小伙哪里就坏了？老实说，今晚看见你们两个年轻人，郎才女貌，心里实在不过，定规要和你们喝个双杯。”

不稀罕他官呢。”

“罢呀

“陆军总司令！”刘英把面一扬，严肃的答。

“大哥的话说差了，莫说你们哥儿原是患难弟兄，你赖大哥当官的时候，他还不晓得在哪里呢。”“我吗？大哥在四川当连长，我正是大哥连里的勤务兵呢。”刘营长赶忙补充。

桌上的人都大笑了起来，连刘太太也撑不住笑了，赖鸣升笑得一脸皱纹，一把将刘英拖到怀里。“好大的气！小要得。你赖伯伯像你那么大，心比你还要呢。”刘太大又去端了几盆火锅菜来：一盆肚、一盆腰、两盆羊片，还有五六碟加了红油的各四川泡菜。刘太太特地把一碟送酒的油炸生米搁在赖鸣升面前，便开始替各人斟酒。

“什么话！”赖鸣升打断了俞欣的话“太太小们还罢了。军人喝酒，杯里还能剩东西吗？俞老弟，我像你那年纪的时候，三、茅台——直用碗装！一晚醉得倒下来，第二天照样冲锋陷阵。不能喝酒，还能当军人吗？掉，掉。”

“这几瓶金门粱也是赖大哥拿来的。”刘太太向大家宣布“大哥带两瓶来意思一下就算了，竟买了一打！我们这里哪有这么些酒桶？”“我也没有特别去买，”赖鸣升指着茶几上那几瓶金门粱说“是我从前一个老下——在金门当排附，回到台南，带去送给我的。亏他还记得我这个老长官，我倒把他忘掉了。”“大哥，你也是我的老长官，我先敬你一杯。”刘营长站了起来。端着一杯满满的粱酒，走到赖鸣升跟前，双手举起酒杯向赖鸣升敬酒。“老弟台，”赖鸣升霍然立起，把刘营长到椅上，着嗓门说“这杯酒大哥是要和你喝的。但是要看怎样喝法。论到我们哥儿俩的情份，大哥今晚受你十杯也不为过。要是你老弟台把大哥拿来上供，还当老长官一般来敬酒，大哥一滴也不能喝！一来你大哥已经退了下来了。二来你老弟正在官。一个营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手下也有好几百人。你大哥呢，现在不过是荣民医院厨房里的买办。这人军队里叫什么？伙夫！”

“将来你想什么，小？”赖鸣升询问刘英。

赖鸣升说着先自哈哈大笑起来，刘英也跟着他笑得发了尖叫着。赖鸣升又在刘英青亮的上拍了一掌说：“你笑什么，小？你莫错看了伙夫。你赖伯伯从前就是当伙夫当起官来的呢！所以我说，老弟，你堂堂一个营长，赶着个伙夫叫老长官，人家听着也不像。”

“老前辈，我实在不大会喝酒——”

刘营长被赖鸣升在椅上，一直摇手抗辩。刘太太自己却端了一杯酒走到赖鸣升跟前笑：

“所以说呀！大哥还不肯认是老长官吗？别说他该敬大哥酒，我也来敬大哥这个老长官一杯。”刘太太说着先自了半杯酒，桌上的人个个都立了起来，一齐赶着赖鸣升叫“老长官”要敬他的酒。赖鸣升胡推让了一阵，笑着一仰也就把一杯金门粱饮尽了，然后坐下来，咂咂嘴，涮了一撮肚过酒。于是刘太大又开始替众人添酒了。“怎么，俞老弟，你没有杯呀？”刘太太正要替俞欣斟酒的当儿，赖鸣升忽然瞧见那个年轻的军校学生，酒杯里还剩了半杯粱，他好像给冒犯了似的，立刻指着俞欣喝。俞欣赶忙立了起来，满脸窘困的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