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台后面用一块毛巾在揩拭酒杯。
“你么?”师傅嗤笑了一下“你那些花花巧巧的言语举动,只有去哄哄盛公那个老花蝴蝶儿。傅老爷子是正经人,用不着你那一套。”
“师傅此言差矣!”小玉笑道“我正经起来,比谁都还正经,师傅没看见罢咧!我要去服侍老爷子,只怕比他的亲儿子还要孝顺呢!”
“此刻你另有重任。我问你,龙船长那里的消息,你替我打听好了没有?”
“没问题,师傅。龙王爷说他们公司经常有几条船泊基隆。上个月还有一条在基隆外港把两箱红牌威士忌踢到海里去。货是不会缺的,下一次有船进港,龙王爷说他替我们留意就是了。”
“一有消息你就先告诉我,我来和老龙谈价钱。”
师傅又督促吴敏把烟碟烟缸洗刷干净,点了一下,却少了一只葡萄叶形的磁烟碟。吴敏承认,是他失手打破了。
“三十五块一只,你赔出来就是了!”师傅瞧也不瞧吴敏一眼,径自走到后面,豁瑯一下,把厕所门打开。
“老鼠呢?”师傅在里头喝道。
“老鼠今天还没来上班。”小玉在外面大声答道。
师傅气冲冲地跑出来,一行骂道:
“回头那个死贼来了,我就把他丢到厕所尿池子里去,活活溺死!厕所塞住了,也不来报告。里面臭气冲天!咱们安乐乡这块招牌也要让他给砸掉了呢!”
安乐乡的自动门轰隆一下打开,老鼠一头便撞了进来。师傅赶上去,正要举起扇子,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我们每个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老鼠怀中紧紧搂住他那只百宝箱,走一步,晃两下,好象喝醉了酒一般,踉踉跄跄,身上却簌簌地抖成了一团。
“老天爷!”师傅叫了起来。
老鼠身上那件白衬衫给撕的丝丝缕缕,破了好几处,胸前印着斑斑血迹。老鼠整个脸都变了形,两片嘴唇肿得乌紫,翻了起来,左眼鼓肿,象只熟烂了的朱砂李,眯成了一条缝,鼻梁也肿得宽了一倍,一张脸青红紫,都是伤痕。我们一伙儿都围了上去。老鼠两片厚肿的嘴唇开翕了几下,牙关上下直打战,迸出嘶嘶的声音来。
“乌鸦——乌鸦——乌鸦——”
老鼠那双细瘦的手臂紧紧地环抱着他胸前那只百宝箱,歪着头,梗着脖子,那张鼻青眼肿的脸很不逊地扬起,呜哇呜哇,他好象急怒攻心迷了本性似的,语无伦次地叫道。
“你这个样子见不得人,”师傅皱起眉头“快躲到厨房里去吧,客人们马上就要来了。你这个小贼是欠凑,不过你那个流岷老哥也太狠了,下这样的毒手。”
“师傅,我带他到傅老爷子那儿,休息一下好了。”我建议道。
“也好,”师傅想了一下点头应道“你对老爷子说得婉转些,不要太惊动了他老人家。”
我叫了一辆计程车,把老鼠送到傅老爷子家。傅老爷子大概刚从中和乡回来不久,他看到老鼠那副模样,马上拉了他到灯下,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道:
“我有田七粉,我去拿来给你敷一敷,先止止痛。”
傅老爷子佝着身颤巍巍地踅到房中去,拿出一包田七粉来。
“阿青。”傅老爷子吩咐我道“你到厨房里,把灶头上那瓶烧酒拿来,拿只酒杯、一只酱油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