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第一次和宅院之外的人接，觉很奇妙，很自在。

事实上他是打算在青岳国那座为自己而建的殿中了却一生的，还特地效仿青莲盖了一间景致宁静的天井，想着等温墨情或是其他什么恨他的人找上门来时，一把火将自己烧个净净。

尽，当他发觉孤在带他往雪山峰爬的时候，有那么一瞬动容。

到这里来的通常只有两人，一是豁命采摘珍惜药草的药农，另一，就是跑来找死的人。

这地方，又岂止是沉重令人难以忍受呢？

“还有不远就到了。”看着呼的气在前变作白雾缓缓散去，孤添了添燥“老实些，别动，很沉。”

在宛峡伏击温墨情时，他受了很重的伤，到现在的淤血还未尽数散去，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葬送命。

前皑皑白雪仿佛化作碧绿野草迅速铺向远方，打在脸上的不再是刺骨冷风，而是那一年飘扬的柳絮，以及柠河畔永远不会停止的幼童嬉闹声。

绝望的人，一定无法揣测他的心思。”

“我找死，你也想死吗？”连嵩哑然失笑，睁看，被雪刺痛的睛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觉得背着自己的肩背很宽阔，很温。

孤抬望了望不远山，总是平平淡淡横着的眉轻轻蹙起，背手将连嵩背上厚厚披风拉得严严实实。

闭上，连嵩试着动了一下，五脏六腑立刻传来钻心疼痛，忍不住发一声低。

少时的孤并没有与连嵩产生太多接，一个是街摸爬打的乞丐，一个是被族人当耻辱的庶病，两个人本就不该有相遇。

“你的神那么凌厉，就好像能把打你那些人瞪死一样，我怎么会忘？不然，何必从一堆人中挑你来？我想啊…就算是在我边当个杀手，总比让你混迹在江湖要好吧？你这个人…最不喜说话…”

皱了皱眉，孤没有说话，依旧咬着牙努力向山攀爬，被冷风割过的面颊上苍红一片，连手背也冻几渗人裂，粉红的。

“山有冰棺。”

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活到现在，而且会有个人心甘情愿陪在他边。

彼时，他仍年少，孤还没有名字，仅仅是柠河畔边被一群成年人痛打的少年。

“你还记得？”孤微微一震，脚步放缓，语气却还是那淡漠带着麻木的觉“我以为你忘了小时候的事。”

风雪越来越大，孤固执地向上攀爬，速度渐渐变慢。

偏偏他是连嵩，是那个后来几乎颠覆中州的佞臣。

连嵩记不太清当时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大致是他拿上所有的铜板换下孤一条无人怜悯的小命，然后从家里偷来饭菜，和孤坐在星辉漫天的柠河边狼吞虎咽。

虽然第二日要面临父亲的打骂和母亲的责怨。

连嵩觉得孤的想法总是很奇怪，怪到连他都无法理解，几乎到了幼稚的地步——他的所有计划都功亏一篑，还有什么值得兴的？

“再见面时，你为什么不叫我一声？”迷蒙中，连嵩呢喃自语。

北海，中州极北之地，亦是最寒冷的地方。这里常年冰封、寒风冽冽，足可滴成冰，就算孤有不俗的内功护，长时间行走攀爬仍会让他力急剧下降，难以抵抗无不在的严寒。

“真奇怪，明明知我死了你就能得到自由，为什么还想尽办法带我来这里？”

似是为了不让连嵩陷昏睡，孤试着与他谈，想了半天，却也只挤这么一句话。

“有冰棺能如何？延我百日命又能如何？你知，我这双已经看不见想要的东西。”不知是自嘲还是心灰意冷，连嵩的笑声带着几分苍凉味“我要的是全天下人给我陪葬，而不是一个无关痛的人，再说，我想看见的，如今再也见不到了。”

再有半个时辰就要日落了，届时天气会更加寒冷，也许还会迎来一场暴风雪，将苍茫万全冻结。

孤了披风领，加快行走步伐，背上安安静静伏着的人忽然发一声沙哑轻笑。

北海风日冷的冰山之上，一抹黑在积雪映衬下尤为刺。

“总说要让人间变地狱，让所有人和你一样知什么叫不幸，到最后并不见你兴。”

可惜的是，孤破坏了他的完计划，将他从被青岳国士兵重重围困的殿中拖走，直至这冰冷雪山。

“等我把欠你的情都还完再死，对你，我只有这一个请求。”

连嵩的声音渐渐弱去，像是睡着一般。

“孤，放下我，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