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伯的抱怨都是些老生常谈，言离忧听了第一句就知接下去会说什么，耐着听了半晌，说要上街转转的沐酒歌便提着酒糕乐呵呵回来。

可现在呢？

“肖伯，我还没那么弱，不需要这么多人服侍。每年这个时候父王不是都要去万佛寺发放善粮和腊八粥吗？虽说今年父王不在了，这善举却是不能断的，最近几日就让大家放下手中活计忙活发粮的事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而事实上，被拒绝的不单单是沐酒歌，言离忧抱着手炉去敲门，同样被碧箫以困乏需要休息为由拒之门外。

“有人…离忧，有人潜来了！我听得清清楚楚！”

这话，言离忧藏在肚里没有说，眸中却多了几分怨责之意，而后便在饭桌上拼命地给碧箫夹菜，恨不得这一顿饭就让碧箫吃个十二分饱，立刻恢复原来神采奕奕的绰约风姿。

“老样，没什么好转，自从大少回来后更不走动了，没事的时候就守在碧笙姑娘边——大少说，大公是想替她照顾碧笙姑娘。唉，为了能让大少少些负担，大公真的倾尽全力了，他们夫妻俩都是心善的大好人，怎么就遇上这些倒霉事呢…”

“短短几月就瘦成这幅模样，你要是折腾死自己么？就算难过也该保重好，碧笙和大哥都需要你照顾，你病倒了，他们该怎么办？”言离忧心疼得连招呼都没心情打，拉扯过碧箫一顿数落。

照沐酒歌所说，温墨情会在腊八节之前回到定远郡，算下来不过十日左右时间，言离忧不希望温墨情回来时看到的依旧是碧箫憔悴形容，那样会教她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妹的本分，更会让温墨情诸多压力之上再添一层。

“我与碧箫、凌郗是金兰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用沐大侠提醒我也会尽力安的。”不见碧箫来送行，言离忧多少有些担心，面上却努力维持轻松笑意。

只是这样活着跟死了没区别。

言离忧摇摇，勉笑：“不必了，晚些时候我再去看她。对了，肖伯，大哥最近怎么样？”

碧箫本就很清瘦，挑纤细，风姿清雅，仿若不人间烟火的忧郁仙；而如今所见，仙姿不再，剩下的就只有瘦削，令人意想不到的嶙峋骨。

肖伯一拍脑门连连自责：“看我这脑袋，真是老了！往年这些事都是王爷或者大少记着，今年没人提起我就给忘了，实在该死！”

“大丫要，最不愿别人看见她弱之。你在府上这段时间多开解她——现在也只有你能与她说上话了，我这当师兄的，自从他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后就惨遭抛弃，如今地位连师父都不如啊！”临走前，沐酒歌半开玩笑抱怨。

家主不在，沐酒歌一个男外客不便长留府中，饭后与言离忧商量过一些安排后决定第三日清晨启程赶回宛峡军营，原想把碧箫找来单独聊聊的，谁知碧箫一回绝，始终在碧笙房间里不肯来。

言离忧看看边空的椅，心中一阵失落。

尽她对能否尽快劝好碧箫忐忑不安。

，得知肖伯把其中大半都安排来照顾自己时，言离忧颇有些哭笑不得。

枯槁，瘦削，远超意外。

碧箫拼命摇，眸中有惊亦有畏惧，直伸手臂指着大开房门外。

“二少，您要是想大少了，我这就去唤她一声，可能刚才通报时大少没听到。”肖伯见言离忧有些失神，很快就猜到她心事。

江湖上，碧箫是冷艳洁的君楼少主；王府中，碧箫则是将一切打得有条不紊的女主人。

听肖伯说，现在的碧箫整日失魂落魄，别说持家务，就连照顾温墨鸿都屡屡错，吃不香睡不稳，夜里时常被噩梦惊起，活脱脱是言离忧当初婚前闹心病的模样。

那天直到傍晚言离忧才见到碧箫，饶是早得知碧箫因一系列惨事颇为憔悴，见面时却还是吓了一大。

碧箫见到言离忧似是有些意外，恍惚一阵，颜笑：“我不是还活着吗？”

说到对师弟师妹的疼，君楼乃至整个江湖几乎无人能沐酒歌其右，纵是平日里表现得大大咧咧、豪迈不羁，师妹喜吃的心、喝的茶叶等等，沐酒歌从来没有忘记过。

那一晚言离忧几乎没有合，是而当惊慌尖叫传来时，她第一个冲到碧箫房间，用力将惊魂未定的碧箫抱住。

“别怕，碧箫，我在这里，这里很安全。”轻轻抚着碧箫枯瘦脊背，言离忧环视碧箫为了不影响温墨鸿而搬来的朴素卧房，鼻一阵酸涩“是不是恶梦了？要不要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