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温墨情的视线，童如初望向远时隐时现的两影：“九儿叫那位姑娘，叫你夫，该不会你是想让我这废人给你主婚吧？可别这么，秋楼主非找我拼命不可。”

曾经拥有令人欣羡的份地位，却在一夕之间败名裂、家破人亡，但凡遭遇如此劫难的人多半心灰意冷抑或憎恨癫狂，唯独童如初地接受现实熬过最苦痛的岁月。许是上天对这份韧的回敬吧，当童如初以为时间再没有血缘亲人时，温墨情领着初九现了，用波澜不惊的语气暗示他，这是他的女儿，他和亡妻桑英唯一的孩。

“小情。”童如初神想了片刻，忽然低着嗓音唤温墨情“我都不在意了，你又何必自责？中州那么大，想找一个生死未卜之人谈何容易？加上她们不能轻易暴份，想要寻到更是大海捞针。阿英的我最了解，那件事后她一定憎恨朝廷和皇上，就算我们能重逢团圆也会因此争吵不休，倒不如不见。只是苦了你这些年一直埋怨自己、折腾自己，我总想和你谈谈这些事却找不到机会，如今趁这机会一并说了，也免得你今后还拿这件事让自己为难。”

童如初摇：“你这孩…真是固执得气人。当年我为救你下冰河不是想得你激或是愧疚，我只是在贯彻自己的信义，本就不是你的错。再说那时皇上已经猜忌于我我却不自知，不有没有这件事，早晚我都会被当中钉除掉，与人无尤。”

“离忧在安州发现巾帼军线索，我循着线索找到姑姑和穆姑姑，她们都还活着，这些年过得很辛苦。穆姑姑告诉我，其实当年桑将军也和他们一起逃过朝廷大兵围剿，可惜桑将军忧思过度，前几年终是没能熬过去。”

童如初的豁然在温墨情意料之内，收起铜烙，将童如初上长毯盖好，推着四木椅走到木屋门。

看去，一刹失神，中复杂神激，许久才归于平静。

言离忧带初九在山坡上闲逛许久，见夕渐渐隐没于山，赤红晚霞就要悄然安眠，知温墨情支走她们二人是为了与童如初说初九等事的言离忧不得不返回山木屋，满怀野菜、山果轻放桌上。

童如初没有立刻接过那果，而是愣愣看着初九发呆，目光里满是温柔情，又依稀带着几分安——他唯一的孩并没有沾染世间污浊，仍是最无瑕纯朴的白玉。

“既然已经不再阿英手中，那就说明她终是没能逃过劫数，从哪里得来的又有何意义？东西是死的，留下只能当个念想，不必问，也不必问归。”

“童叔叔不问我从哪里得来的吗？”

“童叔叔以前就比谁都看得开，但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到的。”十指悄悄攥，温墨情刻意平缓语气。

那一刹那万籁俱寂，良久无声。

“我和离忧的事八字还没一撇，暂时不急。”温墨情迟疑半晌，又将铜烙握在手中“这铜烙本属于九儿。先帝政和十一年，那年除了是巾帼军自渊国消失的时间，也是九儿生的时间，把她卖给青楼的人说，这铜烙是找到她生母的唯一线索——童叔叔，以前我从不相信天意，见到九儿之后，我终于相信有些事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

“可是我连累了桑将军，连累了巾帼军，这笔债推脱不掉。”温墨情长舒气，自嘲笑笑“不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童叔叔，你能猜到我为什么带他们两个来谪仙山么？”

“童叔叔？”初九被盯得有些慌，还以为自己哪句话说错惹到童如初，不禁小声唤了一句。

“夫，你看，我和红莲采了好多野果！”半个下午的开心时光让初九略显瘦削的小脸泛起微微粉红，怯生也弱去许多，在言离忧怂恿下将最红、最大的一颗小心翼翼捧到童如初面前“童叔叔，这颗果给您。红莲说，这野果多吃些对好。”

沉默到山风刮起，池塘波光潋滟时，已至中年的传奇将军缓缓转动僵脖颈，面对温墨情慈祥笑容。

“小情，这是上天给我的最大恩赐。”

当年叱咤边陲、戎震江山的巾帼军主将自然不乏脑，温墨情的意思，童如初立即明白过来，震惊目光凝固在初九瘦弱单薄的小小躯上。

野果酸而不涩，甜脆多，顺着童如初的咙淌到心里最柔的地方，同样的酸甜杂。

“嗯，吃果。”童如初回过神，笑笑接过野果，用力咬了一大。

“记得，多少年过去也不会忘记。”童如初缓缓伸左臂掀开衣袖，小臂内侧与铜烙片等大的烙痕清晰可见。低低一声叹息后，童如初淡淡苦笑：“这烙印是当年阿英亲手下的，正是用的这支铜烙。阿英说过，这支铜烙是巾帼军的宝贝，在人在，除非她死，否则绝对不会把巾帼军的象征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