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卫亦有困惑的神气,”刘先生,不是说要离开上海吗?”他问。
“对不起,”刘德铭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误会了!我只当要我离开这里。”
“不是!我的意思是:艾丽丝一到,刘先生就可以上船。”
“喔,”刘德铭想不问,却忍不住,”上那条船,怎么去法?”
“我也不十分清楚。一切都等艾丽丝来了再说。”就这时,李大卫听得刘德铭腹中作声,随即问道:“刘先生是不是饿了?”
“是!我从上海饿到苏州,苏州饿到上海。这会儿,有点头昏眼花。”
李大卫不知他何以说得这么可怜?只老实答道:“此刻午餐已过,晚餐时间未到,我陪刘先生到酒吧去看看,或许有点心。”
酒吧中只有下酒的杏仁与洋山芋片,都是无法充饥的东西;亏得酒保很热心,到厨房里跟大司务商量,弄来一大盘现成的沙拉,4只烤玉米;又替他调了一杯鸡尾酒。不上片刻工夫,已经酒干盘空了。
就这时候,门口倩影飘然,艾丽丝挟了一个黄色厚纸大封袋,盈盈含笑地走了过来。刘德铭起身只招呼了一声,等她开口。
“刘先生,你本事很大,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为什么?”
“你今天一早,不是上了去南京的火车?”
“咦!”刘德铭诧异,”我倒没有想到,你们会在注意我的行动。”
“我们不注意你的行动,怎么帮得上你的忙?”
“不错,不错!”刘德铭用手指敲敲额头,”我太累了,脑筋没有转过来。”
“刘先生!”艾丽丝问:“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
“我上了火车——。”
刘德铭从上火车谈起,一直谈到真茹下车;讲到苏州车站躲入厕所那一段,艾丽丝大笑不止。
“刘先生,让我再说一句,我很佩服你;怪不得庄先生对你格外欣赏。”艾丽丝又问:“听说,你帮过庄先生很大的一个忙?”
“是的。”
“是怎么回事?”
“替他送一封信到重庆。”
“一定是封很要紧的信?”
是一种套话的口气,刘德铭突生警惕;原来抗战初期时,庄莱德是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二等秘书;有一次要请个专差送一封信给在重庆的詹森大使,经人介绍了刘德铭,负此任务;庄莱德交代明白,这封信非面交詹森本人不可。刘德铭答应了。
间关到达重庆,刘德铭到美国大使馆求见詹森,说明有信面递,詹森派参事代见索信,刘德铭不肯交出;定要面递。结果,詹森亲手从他手中接到了庄莱德的信。据说庄莱德是得到了极可靠的情报,重庆的美国大使馆中,好些馆员是中共的同路人;这封信如果不是面交詹森,就很可能透露到中共方面去。
刘德铭心想,艾丽丝忽然会对此关心,似乎可疑;凡事小心为妙。
“我想当然是封很要紧的信。”他答了这一句;急转直下地说:“艾丽丝小姐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我不知道怎么报答?”
“你们中国人总爱说报答,报仇。我们不是这么想。”
“你们美国人是怎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