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小林再来，把薇薇叫去，站在路灯下说话。王琦瑶就借故走过去，对薇薇说，她去买东西，房门也没销，他们到家里坐坐，替她看一会儿门吧！薇薇只得带了小林回家，嘴里南咕着说她怎么去不锁门。两个孩上了楼，东说西说的，王琦瑶也不回来，渐渐倒把她忘了，很是自由。小林在她家房间里走来走去，指着那桃心木的五斗橱说：这是一件老货。又对了梳妆桌上的镜说：这也是老货，一不走样的。薇薇就说：有什么镜会走样？小林笑笑，不与她分辩，又去看那珠罗纱的帐，结论是又是一样老货。薇薇对他质问：照你这样说，我们家成了旧货店了？小林知她理解错了，却并不解释。这时，王琦瑶从楼梯上来了，手里拿几块冰砖，又厨房取了盘勺，分给他们。两人都有些拘谨，不再说话。王琦瑶就问小林书温得怎么样了，考场设在哪里，十之八九是由盛我抢着回答了。小林来不及说一两句的，只得低看那碟上的纹和金边，想这样的细瓷如今是再难见了。这小林虽然年轻，却是有一怀古的心情，看什么都是老的好。倒不是说他享用过它们的好，而是相反，正因为他没有机会享用它们。那些老他都是听父母们说的，他那样的公寓，谁没有一好回忆？小林在薇薇家看到了些老日，虽是零星半，却货真价实。王琦瑶又对他说，以后来找薇薇说话，就上楼来，不必客气，站在路灯底下，难是喂蚊？小林就笑了，薇薇却说：人家又不是客气，人家是不认识你。王琦瑶听她这话说得失分寸，便不搭理她，收拾起碟了厨房，小林也起告辞了。

，锁了门到堂去找。刚小堂，便看见前横一盏电灯下，站着那两个孩，隔了一架自行车在说话。薇薇总是疯疯傻傻，张牙舞爪的样，老远能听见她的笑声。王琦瑶又悄悄退了回去，再推开那房间门，心是放下了，却觉着发空。也是那空房间衬托的，形影相吊的情景。那面梳妆镜更是不堪，里面外面都是一个人，照了不如不照。正站着，楼梯上一阵饼里啪啦声，是薇薇穿了拖鞋的脚步。问她小林这么晚来什么？回答说是看书看累了，来找她说几句闲话，放松放松。王琦瑶就说，以后让他上楼来坐，吃西瓜什么的。薇薇说：谁家没有西瓜？

往后，小林来了，便不在窗下一声一声低地喊，而是径直上楼来，在楼梯喊一声。王琦瑶总是找个借让去，给他们自由。过上一段时间回来，也是为了替他们心。完吃完，小林也到了回家的时候。这是能叫人安心的夜晚，尤其是在决定命运的考试来临之前，可使人分心去。注意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这是些和命运无关，或者说给命运打底的东西，平时谁也不会注意，那就是日常生活。王琦瑶有一本领，她能够将日常生活变成一份礼，使你一下看见了它。这时你会觉着，哪怕是退一万步，也还有它呢！这礼对一般人，比如像薇薇，还显不好，因他们本也无所谓退的。可对于小林这样求胜心切的，却无疑是一帖良药。

到了临考前的几天，小林几乎天天都来了。由于张，也由于要克服张，小林变得话多起来。因薇薇多半是有些胡搅蛮缠，或是不懂装懂，所以，小林的说话大半是对了王琦瑶的。他告诉王琦瑶，他父亲原是一个孤儿，在徐光启创立的天主教学校里，有一日学校来了一个老人，要听孩背圣经，将背得最快最好的一个领为养，这孩便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受到了很好的教育，曾在国留学。如今，他一心希望他们孩能上大学，事业成功，可上面两个大的，一个下乡，一个厂，都与读书无缘，希望就寄托在他上了。王琦瑶听后便笑：凡天下父母的希望都是有些言过其实，说到底就是要儿女好，因此你也不必顾虑他们太多，只想着自己尽力就行，再说他们要小林你考大学也是因你实在是读书的料，还是为了你自己的希望，你要光想着他们，倒把自己给忽略了。她这一番话不是替他开释责任，而是让他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小林听了心里真的豁朗了一些，情绪也安定了。这话匣一旦打开，就关不上，他继而向王琦瑶介绍他的母亲，一中等人家的女儿，缩衣节地供她读完中西女中。薇薇在一旁早已不耐烦了，嚷着要去逛路，小林只得截住了话，却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