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下午茶

后来，萨沙不仅晚上来打牌，下午不打牌的时候，他也会跟了maomao娘舅一起来玩。这时，他们聚集的地点，已从严家移到王琦瑶chu1。一是因为有人上门打针，二也是因为王琦瑶chu1更随意一些，严家的排场毕竟叫人受拘束，连严师母自己，似乎都是喜huan王琦瑶chu1胜过自己家的。现在，他们也有些少不了萨沙似的，有一段时间不来，就要问起。四个人都到齐，即使不打麻将，也有许多事好zuo。桌上那盏酒jing1灯，成日价点着，一南蓝火，像个小jing1灵在舞蹈。每一回来，王琦瑶总备好点心，糕饼汤圆，虽简单，却可口可心的样子。也有时是严家师母叫张妈去乔家栅、王家沙买了送来。maomao娘舅则专门负责茶叶和咖啡。渐渐地就成了习惯，本是为聚而吃点心，现在是为点心而聚的。萨沙总是空手而来，饱腹而去，人们都以为自然，并不计较。可是有一天，别人都来了，他还不来，只当他临时有事，不会再来，便就喝茶吃点心聊天，开始觉着有些冷清，渐渐也就忘了。时间依旧不知不觉过去，天se已黑。正想着散的时候，忽听楼梯上隆噎的脚步声响，萨沙气chuanchuan地一tou撞进，满tou大汗的样子。他手里拿着一个大报纸包，放在桌上，一层层地打开，里面是一个大圆面包，散发chu热气和香味，边缘是酥脆的焦黄，显然是刚chu炉。萨沙不等气chuan定便解释说，这是他请一个苏联朋友烘烤的面包，正宗的苏联面包，本以为能赶上下午条，没料到zuo面包竟那么复杂，直到这时才chu烤箱。这时的萨沙，像大孩子似的，又天真又真诚。大家都受了gan动，从此与萨沙更亲近，下午茶也成定规，一周至少要有两回。

到了说好的这一日，王琦瑶总要把房间整理一遍，将女人家的东西收好，桌上放一些平日就买下的零食，山碴片芒果干之类的。她还特地去买了一tao茶ju，镶金边带盖带托的茶碗，这时也一边一个的安置好。点心是前一回就说好由谁负责，因是在她这里，总是由她准备的多，虽是增加开销的，她也情愿。maomao娘舅买茶叶咖啡，可有几次却是带了桂圆红枣还有莲心来的。王琦瑶ti会到他的用心，惊讶也gan激他的细致和善解。萨沙自从带过一次苏联面包之后，就没什么新的创举了。严师母让张妈去买了几回点心，因觉得周折麻烦，便liu懒下来。但她也gan到都由王琦瑶一人负担不妥，就提chu一个凑份子的方案。王琦瑶却jian辞不受，说本来有趣的事，这样一来，公事公办似的，就没意思了，要不，大家往后都别来了。她这样一说，严师母也不好再jian持。这时，maomao娘舅chu了个主意，他说，往后打麻将不应空算筹码，要有些输赢，输的拿chu来，充入公账，就作点心的开销，这样，打牌还有些刺激，也更有意思了。严师母和萨沙都赞成，王琦瑶见大家都说好，反对不免扫兴，也拂了maomao娘舅的好意，便同意了。从此，打一次麻将，总有一两块钱的收益，全jiao给王琦瑶cao2办茶点。王暗摇不敢han糊，专门用个本子记账，每一笔进chu都写明日期、数目和用途，详细而清楚。虽然谁也不看的，为的是自己心里有数。这样一来，别人便都撒手不guan，全由王琦瑶一个人cao2办。她动足脑jin，努力翻新hua样，总能给大家一个chu其不意。有时实在想不chu了，就和maomao娘舅商量。后来，干脆每一回都要请教maomao娘舅。maomao娘勇也不推辞，不仅chu点子，还chu力气，买这买那的。那严师母和萨沙只guan带了一张嘴来，说话和吃喝。

在萨沙带来苏联面包之后，他带来了那个zuo面包的苏联女人。她穿一件方格呢大衣，脚下是翻mao矮靴，tou发梳在脑后，挽一个合，蓝yan白肤，简直像从电影银幕走下来的女主角。她那么高大和光艳，王琦瑶的房间立时显得又小又暗淡。萨沙在她shen边，被她搂着肩膀，就像她的儿子。萨沙看她的目光，媚得像猫yan，她看萨沙，则带着些痴迷，萨沙帮她脱下大衣，louchu被mao衣裹jin的xiong脯，两座小山似的。两人挨着坐下，这时便看见她脸上cu大的mao孔和脖子上的jipi疙瘩。她说着生ying的普通话J.发育和表达都很古怪，引得他们好笑。每当她将大家逗笑，萨沙的yan睛就在每个人的脸上扫一遍，很得意的样子。无论王琦瑶还是严师母，她都叫"姑娘"，每叫一次，这两人就要红一阵脸，再笑一阵。她胃口很好，在茶里放糖，一碗接一碗。桂hua赤豆粥，也是一碗接一碗。桌上的芝麻糖和金桔饼，则是一块接一块。脸上的mao孔渐渐红了，yan睛也亮了起来，话也多了，zuo着许多可笑的表情。他们越笑，她越来劲，显见得是人来疯，最后竟tiao了一段舞，在桌椅间碰撞着。他们乐不可支，笑弯了腰。萨沙拍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