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虽然简陋，但胜在宾主兴致极，也吃得尽兴。

看天将瞑，远的人家已经升起了炊烟，我也兴致大发，拉了赤术一起下厨，亲自煮饭炒菜，了六菜一汤，请老师和张典他们上坐。

“为我们好？”

晚饭过后，两名帮忙搬家的期门卫军士便赶了车告辞，张典和钱三郎却留了下来。一个在前院的厨房灶下开铺睡下，另一个则在后院的厩房倌宿房里住了。

我一时错愕，好一会儿才失笑在他额上弹了一指：“小鬼，一人家招呼客人留宿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跟名声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们在这里留宿，也是为我们好。”

“这已经极好，不用再张罗了。”我连声谢，心知自己给张典等人的财断然不了这许多事，如今这超所值的院被他们打理得这么好，实在欠了他们太大的人情，若是再诸多要求，那委实是不知好歹。

那院坐落在横门外西南，就是用两条走的要长安城，也只要一刻时间。

黄不明所以，我不愿吓着他们，自不会将张典他们留宿的所有原因说来，只拣正常的理由说：“我们的院跟旁边的村落离有一段距离，家里人老老小小，都不大济事。要是有盗劫掠，这就是最好的目标。他们在这里留宿，正是为了替我们向可能怀有歹意的人示威。有他们在这里守着，普通蟊贼以后就不敢打坏主意。”

来到这世间的第一个完全自由的夜晚，我竟是辗转难以成眠。前生的、今世的甚至于连这躯里原有的一些朦胧记忆，也在这无眠之夜成了我的思虑。那方寸之地千万绪，回百转，似乎什么事都想了，又似乎什么事都没想，只留下一片空白，令人不由自主地怔然成痴。

大约是我的表情太急切了，坐在旁边的张典忍不住一笑，：“云姑姑不必担心，那院初买时确是略为荒芜，但经这些天修整，已经大好了。至于柴米油盐等，我也已稍准备，暂不必采买。”

我扶着老师下车，走到主屋之前，发现桥廊、房以及屋里所有朽坏的木都已经修理好，刷上了新漆。这屋贱价购来的“鬼屋”朴拙之余竟没有丝毫破败之相，该有的家都井然有序地放着。

几畦空地，便散落在五个建筑中间，虽然看着荒芜，却很平整，想来只要耕开挖下，就能成为药田。前院没有井，但有以竹筒为自后院一条直通护城河的山溪里接过来的一清泉，正好供各屋之用。

驴车停在一座新泥夯就围墙的院外，未开院门，我便隔着院墙看到了院里青翠的修竹。张典下车打开院门上挂的铜锁，铁三郎驱车直院中。那院正中是青石板铺成的一条甬，甬尽有四级台阶，登阶而上，便是我最初设想的两层青砖七开间楼房。

张典拿一摞竹册，将一应文书递给我，让我过目。我谢过他，将这些契书递给老师保，带了三童打扫洗刷，忙碌半晌，才把厨房、卧室、堂屋三要地洗刷净，将各什摆开。慢慢地，这本来略欠人气闹的院落，便开始景气起来。

我见他们都提刀而卧，知他们必是因为这院是由于闹鬼才拣便宜买来的，唯恐果真有什么“不净”的东西。所以在我们住的第一晚留下来一守前院一守后院，替我“镇宅”

。

我不用猜也知这必是铁三郎等人动手替我修整的，心里十分动，正想谢，铁三郎已经抢在我面前笑：“云姑姑，这是张大哥和严大哥请了四十多个期门军中的好兄弟，整理来的。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说，我们好照你说的再修整。”

“云姑姑，这是院的地契，这是房契，这是院里一些大件什的别书，还有这张，这是院后面那块荒地的地契…还有，你刚和范先生、三位弟都是刚从里来的，要住在这里需要在官府重新落籍。这事是严兄办理的，想来明天他便会有消息。”

楼房四周都有抄手游廊，有四条复廊从这抄手游廊的四角延伸去，尽依稀便是厨房、库房、茅厕、厩这类的建筑。

黄人虽小，心却多，等二人离了正屋，这才悄悄地一拉我的衣袖，问：“姑姑，你怎么不让他们走？咱家就你一个女，他们留宿对你的名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