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雪后初晴的日，冬天的第一场大雪来得仓促去得也匆忙，而世界却突然被简化得只剩下温柔和洁白。

局势不断演化，黑白棋互相错着，棋面上越来越形成一个特殊的图案，我们争抢优势的用心也越来越良苦，手越来越顾虑重重。

收关时，父亲的优势是明摆的，但也许求胜心切，父亲想吃我一目棋，结果白白让我吃掉几目。

第二天同一时间，父亲又看起了讲座，而且好像看了什么滋味一样，神情专注，若有所思的。

接着，我们又下三盘，父亲连连赢我，而且愈赢愈轻松，到最后一盘，我甚至下不到中盘就败下阵来。

第一盘就这样告终，父亲输了三目给我。

两人依山傍，坐地对弈。

我问父亲看懂了没有，父亲却说我们下一盘吧，听得我很久才反应过来。

赵才投九，女便收认输，称自己必输一。

然后阿兵上阵，两人连下七盘，结果跟我一样，阿兵只赢了第一盘，后面六盘又是连输。

阿兵换过频，父亲看一会儿问这是什么棋。

阿兵打开电视，希望有父亲看的节目，打开来一看，是围棋讲座，黑黑白白的棋像甲壳虫一般错地散布在一方白墙上，一男一女一边讲解一边演示着，不懂的人看着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

赵不相信，女徐徐来，整盘棋讲得是，山，滔滔不绝的，但怎么说都是一的输赢。

烟雾从父亲的嘴和鼻孔里吐来，像是父亲心中叹的气，弥漫在屋里，成为一沉重气氛，笼罩着我们，令我们心情张，惟恐稍有不是，惹了父亲一即发的脾气。

应该说，这真是个居室对弈的好日。

第二天，阿兵去他们单位请来了一位围棋手，棋下得比阿兵要一个平，平时阿兵和他切磋一般他都让两个，这样下起来才有个较量。

后来，父亲虽然机关算尽，东敲西击，极力想扳回局面，力挽狂澜，到底没有回天之力。

想想看，父亲几天前甚至连围棋是方是圆都还懵懂不清的，转间却杀得我们两人都稀里糊涂的，父亲在围棋桌上的表现使我和阿兵都到十分惊讶。

由此我怀疑来人今天必定要输给父亲，因为棋术的低，说到底也就是个看棋远近的能力。

很快我又发现，我要想挽回主动已经很难，父亲步步为营，几乎毫无破绽，得我经常不知如何棋。

父亲一方面极力压制我的棋路，咬我，切割我，围堵我，我虽然吃力、被动，却定不移，顽不屈；另一方面父亲似乎自有一预定的计划在展开、落实，意图隐蔽，设置巧妙，得我们危机四伏的。

等阿兵换了频，他却说要看刚才的，好像刚才他没听见阿兵问话似的。

果然后来五盘棋，父亲盘盘皆赢，来人简直不相信我们说的——父亲昨天晚上才学会下棋！我可以说，父亲对围棋的是神秘的，他也许从第一就被它

下得虽然很慢，每一步棋都思熟虑的，但下来的棋似乎总是有离谱，缺乏连贯，觉是溃不成军的。

赵听罢，甘拜下风，认女为师。

阿兵告诉他，并简单介绍了围棋的一般知识。

阿兵看看父亲，父亲眯着，百无聊赖地看着，问他看不看，他也不搭理。

父亲听了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看着讲座，一直看到完为止。

第35节：总是有离谱

阿兵是有围棋瘾的，见了这东西就下意识地看起来，我虽然也看（是被阿兵熏陶来的），可一想父亲怎么会喜这玩艺儿呢，就叫阿兵换频。

开始，父亲还乐意让阿兵指，不过听他指了十几招棋后，父亲已经不听他的，说要自己下。

我的平很一般，但对付似懂非懂的父亲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古代有"九定输赢"的典故，说的是一位名叫赵乔的棋圣跋山涉，周游全国，为的是寻找对手，杀个低分明，终于在渭河岸边，凤山脚下，遇到一个长发女，丈夫从军在外，家里无米下锅，便日日以摆棋摊谋生。

但第二盘父亲就赢了我。

我们又何尝不想呢？我们是想了又想，努力又努力，只是都无济于事而已。

到了冬天，有一天晚上，父亲吃罢夜饭，照例坐在沙发上烟。

就是说，父亲能从十几目中，看输赢的结局，正说明他有远的穿力，善于通盘考虑。

首盘，父亲开局不佳，没投二十手，就收认输了。

我不清楚你懂不懂围棋，要懂的话应该明白开局认输决不是平凡棋手的作风。

我们下棋时，阿兵一直站在父亲一边，准备随时指他。

但到中盘时，我和阿兵都愣了，刚刚还是没气没势的棋面，转间变得灵活起来，变很怪异的阵势，开始压制我，捣我，得我不得不也放慢节奏，计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