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塔里克的母亲说“我们才离开了几个星期，你就变得这么见外啊？”

里克的父亲了这张桌，那些椅也是他的。它铺着苔藓般翠绿的塑料桌布，桌布上面印着很多小小的淡红月牙和星星。客厅墙面大多挂着塔里克在不同岁数时拍下的照片。在一些他还很小的照片中，他有两条。

“他好的，”莱拉说“当然，还在罗上班。他好的。”

塔里克的父亲呼一烟，朝莱拉眨眨。莱拉又一次发现塔里克双亲的年纪其实足够当她的爷爷了。他母亲四十好几才怀上他。

他燃了一香烟。“是啊，不过他现在好了，谢真主。”

“心脏病发作。第二次了。”塔里克的母亲说，责备地盯了她丈夫一。

“我听说你的兄弟生病了。”莱拉一边对塔里克的父亲说，一边把调羹放她那个装满浸在里的、开心果和杏的碗里。

“你在这里吃午饭吗？”塔里克说。

或许是这样吧。但在塔里克家里，从来没人提起这些话题，莱拉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莱拉觉得她和塔里克的家人相总是那么自然，那么毫不费劲，丝毫没有因为族或者语言的差异而变得复杂，而且跟她自己的家不同，他们家的气氛没有受到个人的好恶和争执的影响。

“她呀，还是老样，心情时好时坏。”

事实上，莱拉喜在塔里克家吃饭的程度，就跟她讨厌在自己家吃饭的程度一样。在塔里克家，没有人会单独吃饭；他们总是等齐了一起吃。莱拉喜他们家用的紫罗兰塑料杯，也喜他们家的罐里面总是漂着几片柠檬。他们每次吃饭，总是先喝一碗新鲜的酸；他们在所有的饭菜上，甚至在酸上，都滴上一些酸橙；吃饭的时候还相互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所有这些都是莱拉喜的。

“不，不打扰你们啦。”

“一定要在这里吃，”他母亲说“我了汤。”

“那就说定了。”

他们趴在塔里克的房间中央，牌，玩起潘吉帕［1］Panjpar，一扑克游戏。［1］。

“好啊，你们去楼上。”他母亲说，嗔怪地挥手扇了扇她丈夫吐来的烟雾。“我先把汤煮起来。”

爸爸用衬衣的一角了镜。对我来说，这些都是无稽之谈——而且是非常危险的无稽之谈——所有这些诸如我是塔吉克人、你是普什图人、他是哈扎拉人、她是乌兹别克人之类的话。我们都是阿富汗人，这才是最重要的。但当一个族统治了其他族这么长时间…那肯定会存在一些轻蔑和敌对。肯定的。一直以来都存在。

“倒也是。”塔里克的母亲若有所思地说，把她的调羹放碗里“一个母亲见不到儿，那该有多么难受啊。”

“你母亲呢？”

“你呢？”莱拉问“你觉得低人一等吗，爸爸？”

“好吧，那我留下。”莱拉红着脸说，笑了起来。

“来打牌怎么样？”塔里克说。

吃完饭后，他们总是会谈谈心。虽然塔里克和他的父母都是普什图人，但莱拉在场的时候，为了照顾她，他们用法尔西语谈，尽莱拉在学校学过普什图语，多少能听懂他们的母语。爸爸说他们这两类人——少数族裔的塔吉克人，还有普什图人，阿富汗的主要民族——之间的关系很张。塔吉克人总是觉得低人一等，爸爸曾经说，普什图血统的国王统治了这个国家将近两百五十年，莱拉，可是塔吉克人的统治加起来总共才九个月，而且还是1929年的陈年旧事了。

塔里克的母亲看着她的碗，问：“你父亲怎么样，亲的？”

自从莱拉认识她的时候起，塔里克的母亲就着一假发。随着年月的逝，它已经变暗紫的了。今天，她的假发在额前拉得很低，莱拉能够看到她两鬓苍苍的白发。有些时候，假发得很，整个额。但在莱拉看来，塔里克的母亲带着假发时看上去一都不可怜。莱拉所看到的，是假发下面那张安详而自信的脸，一双聪明的睛，还有那令人愉快的、从容不迫的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