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拉把窗帘拉开。床尾摆着一张旧的金属折叠椅。莱拉坐在椅上，望着那一堆纹丝不动的、盖着毯的东西：她母亲就在毯下面。

“那时我十六岁，他十九岁。我们两家人在潘杰希尔住隔。哎，是我看上他的！我常常爬上我们两家中间那堵墙，我们在他父亲的果园里面玩。哈基姆总是害怕我们会被人撞见，也害怕我父亲会打他耳光。‘你父亲会扇我一个耳光的，’他总是这么说。早在当时，他就是这么谨慎，这么认真。然后，有一天，我对他说：‘表哥，你打算怎么办啊？你来我们家提亲，还是打算让我向你求婚啊？’我就是这么说的。可惜你们看不到他的表情！”

妈妈喜说起他们之间的情史。

听着妈妈说起这些故事，莱拉知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妈妈总是这样谈起爸爸的。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她的父母还没有分房睡。莱拉心想，要是在那些时候她已经这么大就好了。

妈妈会和其他女人，还有莱拉，一起鼓掌，一起哈哈大笑。

“她父亲地毯的那个啊？”妈妈佯装愠怒，轻轻拍打她的脸庞“她的胡比哈基姆还！”

她们聊啊聊，莱拉的心飘飘，和往常一样，结局又系在塔里克上。

妈妈的心很好吃时，莱拉会在客厅的桌旁边坐下，试图也上几句。不过她的话向来不多，莱拉喜坐下听她们聊天，因为在这些场合，人们把她当成稀世珍宝，她还可以听到妈妈充满情地说起爸爸。

妈妈的订亲故事总是不可避免地转向相亲的话题。等到阿富汗摆脱苏联的掌，那些男孩回到故里，他们将会需要新娘，所以，这些女人把邻居的女孩一个一个列来，看她们不艾哈迈德和努尔。当她们说起莱拉的两个哥哥时，她总是觉得无从话，好像这些女人在谈论的是一只有她没看过的彩电影。那年艾哈迈德和努尔离开喀布尔，前往北方的潘杰希尔，投到艾哈迈德·沙·苏德将军麾下参加圣战，当时她才两岁。关于他们的一切，莱拉几乎全都忘记了。艾哈迈德脖上悬挂着一条安拉链。努尔的一只耳朵上面有一小撮黑的发。她只记得这些。

“有一个叫阿娜西塔。我们听说她在萨格胡纳中学的班级名列前茅。”

“他原来是个第一的老师，”妈妈说“受到学生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不像别的教师，从来不用戒尺打他们。他们敬重他，你们知吗，是因为他也尊重他们。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妈妈房间的墙上挂满了艾哈迈德和努尔的照片。不莱拉看向哪个方位，总有两个陌生人朝他微笑。有一张是努尔踩着三车的照片。在另外一张照片里，艾哈迈德正在祷告，旁摆着一个他十二岁那年爸爸和他一起的日晷。还有一张照片，他们两个——她的哥哥们——在院里一棵古老的梨树下面背靠背坐着。

在妈妈的床底，莱拉看到艾哈迈德的鞋盒伸来一角。妈妈一次又一次地给她看鞋盒里面那张皱的剪报，还有几本艾哈迈德设法从那些总设在基斯坦的起义团和抵抗组织搜集来的宣传小册。莱拉记得在一张照片中，一个穿着白长袍的人正在把一糖递给一个没有双的小男孩。照片下面的标题是：苏联地雷战故意残害儿童。那篇报说，苏联人还喜将炸药藏在颜鲜艳的玩里面。如果孩捡起这样的玩，它就会爆炸

“瓦西迪家的妹怎么样？”

“你们见过那个女孩的牙齿吗？跟墓碑一样。她嘴里藏着一个坟场呢。”

“阿兹塔怎么样？”

妈妈已经拉起了黄的窗帘。黑暗之中，房间里散发好几味：睡眠的气息，未清洗的亚麻布的味，汗酸味，脏袜的臭味，香的芬芳，昨晚吃剩的饭菜的馊味。莱拉站稳了，等到睛适应了黑暗，这才穿过房间。就算这样，她的双脚还是老被一些丢在地板上的衣绊到。

“那两个侏儒啊？不行，不行。哎呀，不行啦。不上我的儿。不上我的国王。他们应该找更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