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黛玉天去探视贾母，彼时贾母脑似尚清醒，睛睁得大大，见到他们嘴微抖。宝玉连唤：“老太太！老太太！”黛玉唤只觉咽梗堵。琥珀忙将他们引开。这日再去，探正在榻旁帮助鸳鸯服侍。宝玉又哭，探轻声：“二哥哥别声。老太太再受不得惊。”惜亦来探望，双手合十，中念念有词。妙玉亦曾来探视。李纨与凤商定晚间值班。且说黛玉回至房间，紫鹃因：“有桩大事还待老太太开。唯愿几剂药后能恢复如常。”黛玉不问他什么大事，只是默然心酸。紫鹃又：“今早遇见鸳鸯，他告诉我，知昨日宝玉跟姑娘同去探望老太太时候，老太太睁望着你们，心里想的什么，那嘴抖，是在说‘冤家’两个字呢！”雪雁听了嘴：“‘不是冤家不聚’，前二年老太太说过的，我到今日还记得！”黛玉：“别胡猜想吧。”紫鹃递上桂圆汤，：“想的可不是我们。老太太主意是抱定了的。”雪雁问：“老太太抱定什么主意？”黛玉：“你且去忙你的吧。”雪雁：“正是要叠衣服去。”紫鹃叹了一声。黛玉想说他两句，终究还是由他去叹。

我们商议过了，且让珍哥儿媳妇辛苦一，来这边协理协理。”王熙凤自知有愧，忙：“大嫂原比我。”尤氏也不推脱，：“事关老祖宗。两府统共就这么一个老祖宗了，我们后辈辛苦是应当的。”便议论请医问药的事，定夺后吩咐下去。贾珍方腾挪神：“圣上因几件事把史鼐史鼎的保龄侯忠靖侯全削了。如今乃多事之秋。”王熙凤：“别是因为听到这消息，老太太才中风的吧？”王夫人：“他从那里听到呢？连我也不知。”邢夫人：“我倒听大老爷说起。总有十来天了。”王夫人：“我们老爷素来。家里总不说这些个事。”尤氏：“老太太纵使听说，也能经受。那甄家抄家治罪，他知了可曾慌过神儿？”大家又议论预备棺椁等事，或许冲一冲反倒转危为安。

宁荣两府同时开丧，顿成白汪汪世界。那荣国府享有两代国公之荣。第一代贾法，第二代即是贾母之夫贾代善，到贾赦，方降格为一等将军。论起来，倒比宁国府更光彩。那宁府第一代贾源为宁国公，第二代贾代化即已降格，到第三代本应贾敬承袭，他竟执意要到城外观去参炼丹，把爵位让给了第四代贾珍，袭的是三等威烈将军之衔。贾母乃国公级诰命夫人，病逝自然要报告朝廷，元妃得知，大为悲痛。圣上不许元妃为此伤神，命抱琴夏太监等好生照顾，尤要时时刻刻保住胎脉。除命里循章施恩外，并无别的恩典。那时各皇亲国戚并富贵亲友，有觉得贾家尚有元妃在皇帝边得，不看僧面看佛面，亲来祭奠的；也有觉得龙颜已为贾家老亲甄家及贾母娘家史家发怒，抄家削爵，远着边怕沾鞋，或只派次要人来祭奠，或只往贾府投个名刺敷衍的。倒是北静王妃、南安王妃亲临贾府，在贾母灵前郑重致哀。南安妃还与邢王二夫人转达南安老太妃致哀之意，并主张探迎娶过去的吉日不变，邢王二夫人激不尽。那史鼐史鼎兄弟因削爵禁，不能前来。卫若兰史湘云来了，也不及与宝玉等叙谈，那史湘云哭倒在贾母灵前，凤尤氏搀扶劝良久，方哀哀离去。

贾母医治之事，两位太医意见分驰，贾赦贾政亦生龃龉。一位赵太医主张参汤补，促贾母早复元气开说话，贾赦甚赞其方。一位王太医主张温缓提，说纵使不能开说话，渐渐能扶着起坐就是福音，贾政力主此法。邢王两夫人各随其夫。王熙凤知邢夫人觊觎贾母之财，提醒贾琏逮机会早与鸳鸯密谈，把贾母私蓄摸清，贾琏知是正理，听了只皱眉：“如今就该恪尽孝，扯这些作甚！”贾珍不好擅作主张，尤氏更两为难。或这日赵太医主张服药，或那日遵王太医之法针灸。如此一来，贾母病势日益加重。冬至前一日丑时，李纨鸳鸯值班时，贾母忽然两一蹬，知是不好，李纨忙摸贾母鼻息，竟已停了，忍不住哭泣起来。鸳鸯飞跑去报王夫人等。宝玉黛玉惊醒后速速赶到榻前，只见贾母虽然直，那睛却还睁着，嘴也并未合上，似不甘心就此撒手，还想看什么、说什么。宝玉忙爬上榻去，用手将贾母合拢。黛玉也挣扎着爬上榻去，轻轻将贾母嘴合拢。一时贾政王夫人贾琏王熙凤尤氏探惜等皆到，哭声一片。嗣后贾赦邢夫人贾珍等赶到，云板响过，阖府皆知。那贾母虽是福之人，究竟还是未能享足八十一岁。

事后宝玉私下与黛玉议论：“怎么云妹妹就不能跟我们多聚聚、多说几句话呢？”黛玉：“正是各在屏风一边，规矩两样了。人生就是转过屏风一重重。老太太那是转过最后一屏风了！”宝玉又痛哭起来。黛玉只垂首悲伤。紫鹃劝宝玉节哀。宝玉勉止哭，因问：“怎么林妹妹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