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德兴太原分号大掌柜陪着长顺赶到贡院门外时.长栓和一帮陪考的下人正坐着打瞌睡。惊闻致广病死的噩耗，长栓也大哭起来：掌柜毕竟岁数大，跺脚：“你甭哭呀，曹大掌柜可是嘱咐了，大爷去世的事下谁也不知，就是对二爷，也不能说！”长栓拭泪：“好，我不哭，可是二爷去了！怎么办？”长顺咬咬牙：“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咱们闯去，把二爷喊来！”掌柜急：“这能行吗？”他话音未落，长顺和长栓已经开始往龙门跑了。

隔的茂才正对着题目发怔，不知怎的，他的心忽然产生一大势已去的绝望。他细眯着睛，想起少年时挥斥方遒、指江山的狂劲.那时可是落笔千言，几无顾忌啊。可年复一年，得不到赏识，名落孙山。到如今.他几乎不知该如何真正地这些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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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才一阵心悸，刚才那位在贡院前倒的老年生员.那副悲惨的样又浮现在他的面前，难，难他这位自认为天降大材、报国济时的孙茂才也要这样潦倒一生，老死科场吗？有那么一瞬间，茂才几乎连死的心都有了。

正在巡视考场的胡沅浦带着哈芬、胡叔纯闻声赶了过来。监考官挣脱开致庸，急忙向胡沅浦等人施礼：“诸位大人，这个生员家里了事，吵着要去！”胡沅浦走近前看致庸，吃了一惊：”是你啊.到底了何事？”致庸哭倒在地：“胡大人，哈大人，生员乔致庸，求你们开恩.我大哥他快死了，我得上回去见他最后一面！”胡沅浦带着询问的神情转向监考官.监考官禀：“看样是实情！”胡沅浦走近一步，温言：“乔致庸.只要你走龙门半步.不但是乡试，接着来年的会试、殿试，都要误了，这些你都仔细想过没有？”致庸声嘶力竭：“大人，我大哥快不行了，我什么也不想，我就想上回去再见我大哥一面.我不考了！”胡沅浦又苦心劝：“乔致庸，我也是读书人，知读书人的辛苦.你十年寒窗，就是为了科举，此事关乎你一生的前程，你要三思啊！”致庸连连磕，痛声：“大人有所不知，致庸一岁丧父，三岁丧母，是哥嫂将我养大，如今大哥就要去世，致庸心如刀绞.就是留下，也写不文章来，大人，求您让他们开龙门，放我走吧！”胡沅浦默默地看他.一旁的哈芬则记恨致庸，开：“大人，不能为他一个人坏了朝廷的规矩！”

三人面面相觑.长栓：“要不咱们喊吧。我听二爷说过，他的号在最后一排，围着贡院的后墙喊，说不准二爷能听到！”掌柜一跺脚：“就这么着，死当活医吧。”于是，三个人向贡院后墙跑去。

说完他转扬长而去。长栓简直要气过去，致庸却愈觉其人大奇，他冲远去的茂才喊：“茂才兄，你这个朋友我定了。这会儿你不愿见我.那咱们等一会考场上见吧！”

不一会儿，贡院后院外传来的叫喊声惊动了贡院内的生员：“这是谁呀，喊什么呢！”墙外的喊声越来越大了：“乔家堡的乔致庸二爷，快来，乔大爷不好了，咱们不考了！大太太让您快回乔家堡！乔家堡的乔致庸二爷——”兵丁很快赶到，抡起鞭对着三人一阵，喝止：“大胆草民，不得喧哗！”三个人一边躲，一边继续喊着。兵丁很快将三人制服，捂起嘴。长栓力气大，竟被他挣脱开来，他跑前几步，拍着院墙用尽力气声嘶力竭地喊：”乔致庸，乔致庸，您大哥不行了，快来——”兵丁很快赶上来将他扭住。但就这么最后几声，致庸到底听见了，也听真切了，一时间如遭雷殛，手中的笔落在地上“大哥——”他惨叫一声，便往外冲去。

刚到龙门，众兵丁就拦住了他们，喝：“什么你们？知这是什么地方吗？”长顺急得打躬作揖：“各位军爷，我给你们磕了！我们家大事了，急着要我们二爷叫去！你让我们去找找！我们不考了！”那兵丁大力推搡他们：“说什么呢，无知早民！这是山西贡院，是禁地，你们往里走一步都是死罪！”长栓“扑通”一声跪下，哭：“各位爷，我们不考了还不行？求求你们替我们喊二爷来行不？”兵丁们毫不动容，喝：“你们说不考就不考？去了就不能来了！快走快走！就是我们也不敢去！再不走，把你们抓起来.打烂了再说！”一阵拉扯，长栓等被远远地赶走。

是夜，太原府满大街的门又在开启，长街再次开始涌动起一条奇特的大河，与前夜相比，这次生员们也算熟门熟路了，所以秩序井然了许多。除了一位老年生员由于张，也许由于绝望，在号前昏倒引起一阵小小的混外.生员们都顺利贡院号里坐定。这一场的试题是：《大学之，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致庸念毕，失望地拍墙：“茂才兄，怎么又是这一类臭题目啊？”隔茂才毫无声息。致庸也不介意，自语：“臭，好臭！”他下意识地掏雪瑛送的香反复嗅着：“雪瑛，雪瑛，为了你才这等八文章，可真是臭死我了！”

胡沅浦沉思再三.终于把心里话说来：“乔致庸，如果本官告诉你，只要你留下来.把三篇文章完.铁定了就能中举，你还会走吗？”在场的人闻言皆惊，致庸猛抬望着胡沅浦，一气.斩钉截铁：“大人，乡试三年一届，今年我失去了

监考官带了几个兵丁跑过来，抓住致庸喝：“什么你，快回号里去！”致庸挣扎着求：“不，我要回家！你们让我去！”监考官毫不动容：“不行！考场有考场的规矩，不到放人的时候，谁也不能走！”致庸伤心绝，上前抓住他的衣襟：“我大哥快不行了，我得回去见他一面！”那监考官仍把致庸往号里拖，致庸哪里肯，一阵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