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赶去了，这边张妈却匆匆跑来，直喊：“大太太，您快去吧，大爷嚷嚷着要起来送二爷呢！”曹氏大惊失，转跑二门。

曹氏噙着泪给他喂药，但是只几，致广便“噗”一声吐了来，倒下去，闭上睛大着气。曹氏大惊，连声唤杏儿叫大夫，却见致广撑起半个，艰难却果决地说：“别，扶我…坐起来！”曹氏踌躇了一下，只得和杏儿扶他拥被半躺半坐。

致广闭歇了好一阵，才睁开，半晌着气问：“曹掌柜夜里来过了？”曹氏，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同时了一个手势让杏儿等离去。致广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发问，但却费力地扬起，着一个询问的姿势。曹氏心中大为不忍，背过脸去低声：“大爷，包那边还是没消息！你别急！”一听这话，致广的姿势丝毫没有放松，手却下意识地抓起边一个鼻烟壶，烦躁地用力握着，不一会那鼻烟壶竟在不经意中被攥碎了。曹氏心下暗暗大惊，却故意不介意地一边收拾着，一

一问致的内室里，病沉沉的乔致广正在榻上挣扎：“来人，我要起来——”曹氏快步走过去，接过张妈手中的药碗：“大爷，你躺着，先把药喝了。”致广一把推开：“不，我不喝！”曹氏里一下涌泪，颤声：“大爷——”致广心里一，便闭上睛，不再抗拒了。相对于弟弟致庸而言，两人虽然容貌酷似，但致广相貌堂堂得多，一举一动颇有大财商的威仪，不过下的这场大病已经完全使他的容貌气质走了形。

当清晨的第一抹光照在乔家大院的时候，曹氏了一夜无眠的睛，走房外。院内停着一辆蓝篷车，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仆长顺，正恭恭敬敬地在一旁候着。清晨像珠一样清新却沉甸甸坠在上，曹氏长长地了一新鲜空气，开始指挥仆人往车上搬东西：“该带上的都带上，吃的穿的，文房四宝，还有他常读的书。对了，给咱们家太原府大德兴分号曲大掌柜的信，前些天送走了吗？”长顺一边不歇气地往车上搬东西，一边回答说：“大太太，送走了，曲大掌柜那边已经回了信，说二爷的吃住行都安排好了，让您和东家放心！”曹氏微微颔首，杏儿用觑了觑她，宽解：“大太太，二爷这回去了，说不定就中了；二爷中了，咱们家也就了个举人，不比二门里达庆四爷他们家差了！”曹氏微微一笑，又叹了气说：“就是中了，乔家三门也才了一个举人，人家二门过五个举人呢！”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转对杏儿说：“杏儿，都这会儿了，二爷怎么还没来，不会还没睡醒吧？谁跟着二爷呢？长栓，长栓——”杏儿捂着嘴笑了起来。曹氏颦了颦眉：“你笑什么？”杏儿低敛容：“大太太，二爷平日里睡不醒，今儿要去考举人，事关一生的功名，他不会再像平时了吧！”曹氏哼一声，说还休：“对了，长栓呢，怎么也不见个人影儿？天都这时辰了！杏儿，长顺，你们俩一个内宅，一个书房院，给我去找，快！”

瞪着坐了一会儿，致庸又像方才那样轰然躺下，过一会儿却又轰然坐起，微笑着自语：“不对！我想的本就不是这个梦！我想的是庄周化蝶之梦。”他细了细嗓，开始用晋剧艺人的腔调念白：“说的是这一天光日丽，清风和煦，庄周闲暇无事，步后园，见百盛开，彩蝶飞舞，不觉心中大喜，俄然睡去，就有一梦，梦中庄周化作蝴蝶，左顾右盼，五彩的翅膀，小巧玲珑的躯，振翅而翔，栩栩然一蝴蝶也。只见这蝴蝶穿梭于亭柳榭之间，徘徊于秋长天之下，不觉大为快乐。俄尔醒来，蝴蝶发觉自己竟然又成了庄周，庄周这下就不快乐了，让他，不，让天下的庄周之徒纳闷的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原本到底是庄周呢，还是自由自在翱翔于丛中适适然自得其乐的蝴蝶，亦或自由自在的蝴蝶原本就是我庄周？…不能啊不能，我快快乐乐的一个蝴蝶，怎么可能成了这个叫庄周的家伙呢…”他胡地念着，年轻的面孔上满是无忧无虑的快活笑意，继而“噗”一声灭烛火，又倒下沉沉睡去。

致庸正躺在这里一个旧木箱上睡大觉，一本翻开的《庄》盖在他的肚上。他睡得很沉，嘴角不时颤动着。可突然，他大叫一声，猛然坐起，睁大自言自语：“啊！不对，不是学而优则商，是学而优则仕！”致庸是个相貌平常的年轻人，中等量，也许最多只能称得上白皙清秀，但奇怪的是，他一双不大的眸却异常黑亮，这一便使他这个相貌平常的人变得格外与众不同。他自语的时候，那双睛在暗夜中如同星星般闪亮着。不一会儿，他似乎完全醒了，挠了挠自嘲地笑：“不对，我怎么又了这个梦？什么学而优则商，孔夫是怎么搞的？…不行不行，这个梦得从，是学而优则仕，不是学而优则商，孔老夫又说错了！”

念完，略觉心安，可刚一站起，先前曹掌柜来取玉石屏风时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大太太，大爷真的觉得我们这回能赢？我们真的不会掉达盛昌邱家的里去？”曹氏一，复又跪下，忍不住合掌：“不，不…想我乔家，从祖父贵发公开始经商，一百年来，从没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就是这次与达盛昌邱家在包争粱霸盘，大爷也是被无奈，我们凭什么该败？列祖列宗，乔家要是败了，那就再无天理…”虽然如此这般地祷念着，可这次跪下去，她许久都没有再起。

这一觉睡去，那只命运的金蝴蝶终于悄悄光临了他的梦境，盘旋飞舞，熠熠生辉，继而百只，千只，千万只，旋裹了他整个梦中的世界。

3

夜虽暗沉沉地笼罩着乔家这所百年大院，但统楼二楼的库房旧家中间，却同样明烛烧。这里堆着不用的破家和生意上用的旧柜台之类，几只旧算盘和两三本《商贾便览》、《辨银谱》、《客商一览醒迷》胡扔着，灰尘满落，平时罕有人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