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陆武桥在陆建设离开之前对他说了一段话。建设，陆武桥说：建设，你是我骨相联的亲弟弟，我总是望你好。我挖着脑袋撅着拼命生意，决不是为了我自己一个人。老老娘退休老工人，没几个钱的工资；厂里效益不好，已经内退在家，每月生活费５0元；武丽的厂倒闭，在家待业；这一家老小妇孺，只有我俩是大男人了。陆建设了一句嘴说：陆老板请你别把我当个大男人。陆武桥像没听见弟弟的话一样继续说：你们厂效益不行这谁都知，但这年有句话也谁都知，叫：遍地是黄金。就看你舍得不舍得吃苦玩命地。平时大家都忙难得有闲坐在一起，说这动情的话也不大好意思，一家人谁不明白谁？还用说什么？但今天我要着说一通。建设，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以前的事，我们一笔抹去：没有！但从今以后，如果让我抓到了证据，我就对不起你了。陆武桥的话越说越狠，声音冰凉似铁，房内鸦雀无声，都盯着他的脸。陆武桥说：你什么事都可以，就是不能那下三滥的犯法的事。不怎么样，老老娘生你养你二十四年，你不能打他们的脸。他们虽然只是工人，但在中国的历史上，在社会上，在这简易宿舍一大片地方，在亲戚朋友中，他们是光荣的是面的，走哪儿都是清清白白昂首的，从来都只有他们说别人没有别人指他们后背的。所以，对你要求只有一个：不要丢他们的脸，让他们面面过完这一生。吴桂芬直了背脊，叫了一声：好！这就是孝心！陆尼古却泪婆娑，背转扯起袖揩角。他激动地说：我们陆家四代工人阶级呵！陆建设用轻松而客气的语调说：我可以走了吗？他说：我很忙，我的一寸光一寸金。拜！陆建设说完就走，把门带得轰隆一响。

半晌，吴桂芬才说：我要是有枪，我就给这小工贼一粒生米！我真后侮当年怎么要这个小孽障！四代堂堂正正的工人！陆尼古说：四代堂堂正正的工人！我爹的名字在"二七"大罢工的史册上永垂不朽，我们为党为人民开了一辈的机，我自豪啊！主席都说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我们应该自豪啊！现在倒好-得了！陆武桥给陆尼古泼了一瓢冷：给你颜就开染坊。陆尼古对吴桂芬说：你看你看，你看这小狗日的怎么对他老讲话。吴桂芬把脸车到墙那边。陆武桥说：老老娘，我也要劝你们一句，对建设好一。你们当工人的时候神气，他现在的境却是非常糟糕，真的。这时门外仿佛有响动，陆武桥捷地过去贴着房门听了听。他又赶跑到台上，看见了弟弟陆建设穿过简易宿舍的背影。在陈旧的蒙满了岁月灰尘的千篇一律的枯燥的工人住宅区，他的境糟糕，不受父母疼的工人弟弟在于踽踽独行，他将去哪儿呢？一钝钝的疼痛细细密密地绗过陆武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