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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2)

尼古和陆掌珠抬她下楼的时候她就苏醒了,在苏醒的那一刻她认为这个家无论如何要开个会了。吴桂芬知现在要想召回大儿,除非自己有生命之虞。所以她让大女儿赶快去打Call机。她命令大女儿说:要桥桥赶快来医院,就说我死了!陆掌珠觉得这么说不合适,她迟迟疑疑地说:妈。吴桂芬掐了她大女儿一把,说:你要不这么说我就真死给你们看!桥桥不回来,谁能你的事?你吃多了糊米酒蒙了心了!糊米酒是武汉市历史悠久家喻晓老少咸宜的一,由细的糯米粉和醪糟成的糊汤,晶莹濡,上面撒着几粒糖桂。因为价廉,它成为了大众品。陆尼古今天是无辜的。他并没有一定要召回陆武桥的意思。他对吴佳芬说:人家是老板,人家生意忙,叫他什么?掌珠的事我们商量就行了。现在离婚算什么大事?报纸上说现在北京人在街上见面了不再问吃了没有,而是问离了没有。放他妈臭!吴桂芬说:写这事的肯定是氓小报,党报写了没有?人民日报长江日报写了没有?桥桥不掌珠,我们商量能行?你行?你搞得过刘板?反正我是不行的。我有自知之明,一个工人大老,又没钱又没权现在在哪儿吃得开叫得响?老,放清醒一,不是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了!陆尼古犟着说;刘板还不是个工人。尽当了个小科长,也没转还不是工人,十几年都撅着翻砂,工人味还跑得掉?在去医院途中的争论几乎使吴接芬再度昏厥。陆尼古怎么如此不开窍!居然还拿转不转来衡量一个人的浅。刘板之所以被取绰号板,就是因为他有能耐有本事,心亮嘴甜啊!他的命好,落在了国家大型钢铁企业。一搞改革开放,他就承包了工厂附属企业又参加竞选受聘担任了供销业务科科长。他家里的罐装青岛啤酒喝不完,微波炉都有四只多得没办法用,小轿车换代了两次。刘板他这是什么意义上的工人啊!他那架式,如日中天,老工人得住他?吴桂芬毫不动摇地吩咐:就说我死了!让桥桥来!无辜的陆尼古坦然地面对着大儿陆武桥,剥着带壳的生喝小黄鹤楼酒。酒喂得滋儿滋儿响,生也剥得咔嚓咔嚓响,房间里的人一时间都无话,都呆呆听着这声音。近年来陆尼古和吴桂芬在对待儿女的问题上发生了原则的分歧,陆尼古认为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怎么着怎么着,自己拿退休工资,喝革命小酒,打居委会组织的麻将,老工人朋友,如此安度晚年就行了。而吴桂芬认为全家一条心,黄土变成金。认为幸福不会从天降。要想陆家人人过得好,必须父母护儿女,儿女敬父母,大家拧成一绳。寂静中鸽飞回来了,在台上咕咕地叫。陆建设拿一只掉了漆的搪瓷碗装了半碗玉米粒去喂鸽,陆武桥说:我来。陆武桥推开台门,鸽群扑扑地飞了起来。陆武桥楞了下,他不相信家里的鸽会生疏他。鸽包括这用角铁钢焊成的鸽笼都是当年他亲手抱来亲手成的,结婚后他把它们都移给了弟弟陆建设。当年的青工少年郎有一只钟的鸽带着鸽哨在武汉的上空飞呵飞呵,它寄托了少年郎的多少痴情和幻想。喂完鸽,陆武桥将那只印有"江岸车辆厂第三堂"的搪瓷碗哐啷扔在装玉米的塑料桶里。陆建设怪气地笑起来,用摹仿崔健的嗓音喝:啊朋友怎能忘记过去的好时光-吴桂芬用力拍了拍床沿,说:嚎丧啊小工贼!陆建设的歌声顿时转变为无声的但节奏的摇晃。吴桂芬望着陆武桥,目光灼灼,说:给一句话吧,你到底掌珠的事还有建设的事?陆武桥笑笑,说:妈说让我我敢说不吗?气氛缓和过来之后,陆武桥去上厕所。他把自己关在厕所里静静坐了一会儿。他惦记着自己那边的三个贵客和餐厅的情况,惦记着生得太漂亮的妹妹陆武丽,还惦记着几笔别的生意,还惦记着前妻边的女儿陆苇。他想他如果熬到敢说不的那一天就好了。要说四十周岁的陆武桥还有什么不切实际的理想的话,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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