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看的是商店一旁的一个布告，商店的货架上空无一，地上满是碎玻璃，桌翻在地上，半毁的木门框横躺在门坎儿上。

阿-很焦虑，持要逃离日本兵经过的路线再远一儿。听说几里地之外，有一个村，隐避在幽的山谷里。一天，他自己去看，好安排睡觉的地方儿。他了一个价钱，一家人愿意让他们去住。

大家说：“谁知？各人只愿自己逃命。”

现在他们又看见成群的伤兵从南回来，据说有两万五千日本兵集中起来猛冲南，真是血成河，尸骨堆山。显然铁路已经无法全运输，因为要运军火、重炮、补给品。

昭和十二年七月十二日

大日本皇军司令官香月清司

后面屋里有声之声，把他从神志恍惚中惊醒。他冲后屋，看见母亲曼娘的用绳吊在窗附近，衣裳脱了一分。他吓得闭上。

情形越来越可怕。疲惫不堪的小的日本兵，开始在邻近的路上回来。有的直接穿过村庄，女人开始害怕。普天下的战争都是一样，但是日本男人对女人的态度，或者说日本人的生活这个题目，尚待专家研究。

阿-问：“您受伤了没有？”

没到十分钟，日本兵在村中各泼煤油，把全村房都烧起来。居民想逃命，但是全村都被日本兵包围，谁逃跑就杀。全村都烧毁了，人都死在火里。那兄弟二人藏在破砖瓦下，藏了一天一夜，后来才跑来。

阿-走近床铺。发现她太太的老伯母弱无力的正想抓一块席。

看了这一个布告，几天之后，阿-对从北方逃来的难民中所听来的事情就更明白了，下面是弟兄二人告诉他的：

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说：“把她的解下来，好好儿盖上。”

大日本皇军布告第一号

黄昏时节他赶回来，遇见同村住的一群人，哭喊着说日本兵已经了村。父亲背着祖父，丈夫背着受伤的女人，说惨绝人寰的遭遇。

实现大日本帝国之使命，只求在远东建立和平，增加中国民众之幸福，但求中日合作，共存共荣。此外，别无所求。此次，虽本军为中国军队之荒谬无理之态度所激动，但本司令官仍一再容忍，盼情形不致恶化，并能早日获得解决。但中国军队尚未自知错误，停止挑衅。中国军队之行动，不仅污辱太日本帝国之光荣，并危害东亚之和平，陷人民于千载不复之灾难。因此之故，本皇军仰天心，俯顺民意，对残忍不义愚蠢顽梗之匪徒，决予严惩。但对本皇军毫无敌意之善良百姓，皆视为本军之亲友，决不加害，且为彼等谋永久之幸福。希望居民慎勿惊扰，明辨是非，本军之诚意，各安本业，静待福祉之来临。凡乘时局未定，造谣滋事，或帮助匪徒者，决予严惩不贷。

阿-一直奔向自己的住。日本兵已经走了。冷落的街上只看见几只狗悄悄的走动。

阿-把视线一转，鼓起勇气，迈步向前，首先把母亲的提起好，再把母亲放下来。现在一摸到母亲还温的，他才能哭来，好像才又回到人间。他看见母亲的脸，人虽已死，脸还是平静而丽，他接到母亲柔

那个军官喝：“起来！去给我找！我给你十分钟。”

告，中文还不错：

他们村里有人在日本军队的布告里的“大”字右上角添上了一儿，成了“犬”字，于是成了“狗日本皇军”其他所有“大”字都改了“犬”后来有四五十个日本兵从那村里经过。有一个兵让日本军官过去看。那个军官把村长传来。村长跪在地上说他不知是谁写的，说他以后留心就是，并且说愿在布告前跪一天来赎罪。日本军官一定要他找写的那个人，村长说实在不知。

本司令官将下列命令告知汝中国民众：我军为

阿-问：“我们家的人在哪儿？”

那声音又说，弱无力：“把她放下来。”他又看曼娘那可怕的姿势。她那一生从来没有男人的睛看见过的，现在挂在那儿，一半赤。

又一个声声，使他骨悚然。

他自己的家。在外间屋里，一个桌翻在地上。他卧室。他太太赤躺在炕上，肚上有刀的刺伤，已经断气。他脊梁骨不由得发麻。孩四仰八岔倒在地上。他赶去抱，只是一堆血，两个对角线的伤，显示当时划得很熟练，在脖和两肩之间叉。阿-把儿抱在怀里，抬起来看看妻那赤还在血的，自己也忘了怎么回事，手一松抱着的孩就的掉在地上。他有一古怪的觉，觉得自己堕了地狱，要千年万代受苦受难。并不是觉到自己此次得免于难，而是自己正陷在的掌之中，而自己完全无力挣扎对抗。他并没有哭。他浑的循环系统似乎都颠倒过来。唾沫向外，泪和汗向里，两奇的发，汗发竖，好像外面泡着冷。

他睁开睛，往床的方向一看。从那个黑暗而遮着布的角落里发说话的声音，似乎一个人在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