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他们走一家饭馆儿。我只看见老爷的后背。”

“就是几步。”

来到杭州之后，他又开始称木兰为“妙想家”了。现在他着意说：“妙想家，你想错了。我嫌杭州生活太无聊。这是真的。我只要到上海新鲜新鲜也就够了。我只是到舞厅坐一坐。你知我不会舞。那有什么害呢？”

锦儿从隔屋里听见儿说话，来在他上打了一掌，大声喊说：“我要撕你的嘴，你说话！”

荪亚心里向来没想纳妾，何况现在已经不行纳妾，若是纳妾，会被人看是老式的男人。现在他这个家，他已经满意，只是他喜现代上海的舒适生活而已。

荪亚说：“那么，我就不到上海去了——不然你陪着我去。”

莫愁和立夫回苏州不久，荪亚每到上海，一去就一个礼拜，回来之后，他倒是很安静。木兰觉得一定有了变化。是不是立夫表示喜木兰的朴素的生活方式，荪亚起了嫉妒之意，木兰也不知是不是丈夫过了中年，对妻就冷淡了这个老问题现了呢？元朝书画家赵孟钜灿龅焦这个问题*木兰说：“你不兴住在杭州吗？”

木兰喊说：“你说什么？你真看见那个女人了吗？那个女人什么样？”

“你生意上有事，你还是要去。我在家过这个日，心里很满足了。”

木兰说：“不要这样。让他说。你看准了那是老爷吗？”现在丙儿迟疑支吾起来。“我不知。我觉得是看清楚了。

可是有时木兰会看丈夫很烦闷。木兰觉得生活很完了，但荪亚并不见得觉得完。以前在北京，有“吃酒”这事，通常每个客人旁边都坐着一个女，木兰并不在乎这个。她甚至于说过给丈夫纳个妾呢。但是暗香既然很适于经亚妻的条件，她就不再抱最初那个想法，荪亚也就不再想那件事。如今在杭州，法律禁娼，荪亚就很想北平的乐。他常到上海去，坐火车只是四个钟的途程，回杭之后，再事情，倍加有神。

一天，丙儿说他在一家饭馆儿里看见老爷和一个时髦女人在一起。木兰立刻张起来。

他到上海去得越来越勤。有时木兰和他一同去。有一两次，她写信和妹妹约好在上海见面，木兰往北走，莫愁往南来。由苏州到上海只坐两个钟的火车，但是立夫恨上海，很少去。

他说：“说。到上海有生意。”

“他看见你了没有？”

木兰回答说：“没有什么害。我只是要你快乐。男人生而与女人不同。我心里纳闷你是不是在中年荒唐起来了？”

丙儿说：“很年轻，很漂亮，很时髦儿，发，跟儿鞋，像上海来的。”

木兰微笑说：“不要瞒我。我不是赵孟畹太，也不*写一首词来改变你的心。但是我看得来你日过得不满足。你若想纳个妾，我不反对，但是不要叫外人笑你糊涂。”

荪亚问：“你的写作怎么样？”

木兰觉得自己既不冲动，也不发怒，为什么这个样，自己也有儿奇怪。恰好相反，她倒觉得松了一气，因为一件秘密有了线索。她至少知那是一个时髦少女。

“就快完了。困难的是不知怎么样把那些古字印来，每一页的文句中都有，因为笔划稍微一变动，就有所不同。我不能给别人去抄，我若把整本书自己抄完，都会累瞎的。”木兰说：“为什么不教陈三抄现代的字，只留那古的你自己填去呢？”

锦儿说：“你若叫孩们或是别人知一个字儿，我可拧断你的脖。”丙儿听了真怕起来。

莫愁说：“他在苏州过得满快乐。”

木兰问他：“你怎么回事？你厌烦你这老伴儿了？”

木兰问立夫：“你以为如何？”

木兰对丙儿说：“好了。不要告诉孩，也不要告诉别人。你告诉我，并不算错。”她在丙儿肩膀儿上拍了拍，想压压他的惊慌。又说：“你若再在饭馆儿遇见他们，也要告诉我。”木兰找到那家饭馆儿的名字，是一家不名的小饭馆儿。她自己

荪亚说：“石印用的钱并不多。我们至少要预约五十。”木兰说：“当然，你不能太费力。等大作完成之日，我们要大开盛宴庆祝一番。”

荪亚说：“不是啊。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呢？”

这次谈之后，荪亚一个月没到上海去，但是木兰却着他去。他的心里似乎有事，似乎什么都心不在焉，他太太是第一个看来的；她虽然忧愁，但是没说什么。他常常在商店里，回家回得晚，也不像以前带着阿通去钓鱼。在礼拜天或礼拜六下午，商店里无事可，他常常一个人去，说是去看朋友。木兰确信这必与女人有关，自己在心里思来想去，看看如何应付这个问题。问题是在于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比如是个贫家之女，已经有了孩，毫无问题，她一定把他们接到家里来。她在丈夫家中已然见过这等事，她知怎么办才对。并且她也自信自己的妻分不会受什么损害。也许情形不那么严重，也许本没有什么事情。

“我喜那富有而漂亮的寡妇。杭州游客太多。”

街买东西，月夜在湖上泛舟，天到灵隐寺，到天竺，到玉皇。

“没有。他们在街上靠近饭馆儿的地方走，后来去了。”

“你离他们多远？”

等姚老先生来到木兰住，莫愁和立夫到杭州去探望。发现木兰的改变，大家都觉得奇怪。在细看了她新的生活方式之后，立夫呼赞成。莫愁比在北平穿打扮得朴素多了，但还不失中庸之，仍然穿得不错，没有木兰突然改为村妇的样。

在那次来杭州走亲，发生了一件事，虽然很细微，也得记下来。木兰由于妹妹和立夫这次来，她知了立夫吃，一天早晨，大概十一半，木兰从厨房来，走到上面的院里，端着一个盘，上面有一只，刚刚好，预备中午吃的。立夫正一个人坐着看书，木兰忘记了带筷。立夫看见了，抬看了看，微微一笑，就要用手指去拿。木兰说：“噢，我忘了！”木兰用自己的手在立夫嘴前拿起了那个肫，问他：“这么吃没关系吧？”就放立夫嘴里。谁也没有看见。吃午饭时，荪亚找肫吃，因为他也吃肫。他就问：“那个肫呢？”木兰回答说：“在立夫的胃里呢。”她很坦白地微笑看着荪亚的光。荪亚没没什么，但是也没笑。

一次，他们上山逛庙归来的途中，莫愁说：“我杭州的空旷。苏州像个住在大宅门儿里富有而漂亮的寡妇，杭州像边浣纱的少女。”

立夫说：“我也许可以这么。我妹妹说陈三不愿再剿共屠杀农民的勾当，就要退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