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聚会。
在男人里,有荪亚,经亚,立夫,巴固,阿非,年龄较长的有姚先生,傅先生,画家齐白石先生,作家林琴南先生(他俩是由木兰拉到一起的)。因为这些人都是无忧无虑乐天派的人物,自然也愿与青年人相处,大家常一齐在春天集会赏花。
林琴南和巴固在这个社交圈子中出现,需要几句话说明一下。林琴南反对整个儿的现代化运动,而巴固是新文学运动派的好友。木兰和立夫极其佩服这位宿儒林琴南和他诗情画意的生活。林琴南发现有那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崇拜者如姚木兰,自然也心中窃喜。但是巴固是独树一帜的。立夫是个人主义者,一向避免与革命分子交往,因为他不能参加一群人去喊易卜生,杜思退益夫斯基和显克微支。他虽然也知道这些西洋名家,但是敬而远之。另外还有许多小团体,如法国回来的,日本回来的,英美回来的,每一个团体都有其周刊,彼此都动手交战,也都元气淋漓。一旦一个问题提出来,各周刊都有热烈的讨论。都主张自由进步,随时批评政府和古老中国的文化。也有一个团体是巴固加入的,其中主要是英美的毕业生,广征博引的写论文,把英国的妥协传统也躬行实践,和段祺瑞的政府妥协和好。这就是他们的敌对派讽刺的英国“绅士”派。他们的教授风度,他们的保守缓进态度,他们对政府的和好联络的趋势,都使立夫对他们避之唯恐不远。立夫预测说:“他们都会入朝为官的。”结果都不出立夫的预料。教授的卖弄学问,都是求取总长或顾问职位的敲门砖。由于他们对统治者所作所为每每予以粉饰或解释,尤其是站在统治阶级的观点,就以向日本借款一事,他们说那是政府唯一能存在的理由。立夫宁愿与一群作家来往,其中大部分并未出洋留学,而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讽刺这群“绅士”先生。
但是巴固却不同。虽然是作家那样富有才华,却天真无邪一如儿童,他不了解这些派系的性质,也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恶感的原因。他甚至于非常敬慕林琴南先生,而他那一派则视林先生为古董而予以揶揄讥笑。他和作家,政客交朋友,和年轻妇女也一样交朋友,尤其是和年轻貌美妩媚迷人的女人交朋友。
他和素丹的结婚便是独具此等特性的。素丹已然离婚,尽量设法用前夫的赡养费维持生活,又身染肺病。巴固听说有如此一个幻想破灭情场失意的离婚女人,就打定主意使她生活上得到安慰。未经人介绍,他就前去拜访,立刻和她一见钟情。他的诗人的想象使他把素丹看做古代薄命的红颜,被别的嫔妃所嫉妒,失去帝王的宠幸而打入冷宫的。虽然他还能另去爱很多很多喜爱他而皮肉细白面相高贵的美丽少女,可是他决定跟素丹亲近。素丹由于不善经营,将资金误投,大部分金钱,尽付东流,现在决定开设煤铺,因为有人告诉她煤铺是好生意。巴固以为她是戏言,但是他到外地旅行归来,发现素丹当真开了一家煤铺,出卖煤球儿,他立刻觉得情不自禁,像戏剧般向素丹求婚,使这个富有异国情调儿的美女,不要做这像沥青般乌黑的生意而糟踏自己。其实,他是在饱受感动之下,想写一首《美女与煤球》的赞美诗。由于向素丹求爱,巴固才认识了木兰,认识了姚家。
经亚常常不偕同太太素云,而是独自出去和这一群人欢度时光。他一年前由山西返回北京,因为探油失败,石油矿务局已然解散。他那一段生活经验使他增加了自信,心理上获取了平衡,他现在是公然对素云不理不睬。他和素云这对夫妇,心中有了默契,各自走各自的路。每有花园雅集,暗香经常参加。由于木兰的鼓励,经亚渐渐和暗香亲切的闲谈。暗香把和经亚的交谈,半视为玩笑,半视为正经,也由于两人对素云皆有憎恨之心,暗香从来没对经亚的接近表示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