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旅行的开始

毕业后，我到北京清华大学任教。住在北京就等于和真正的中国社会接chu2，可以看到古代中国的真相。北京清明的蓝se天空，辉煌的庙宇与gong殿及愉快而安分的人民，给人一zhong满足及生活舒宜的gan觉。朝代已经改变，但北京仍在那里。有卧佛睡在西山，玉泉山penshe1chu晶明的pen泉，而鼓楼使守夜者惊醒。人何求于上帝？有了生命的恩赐，人生在世还能求甚么？北京，连同它黄se屋ding的gong殿，赤褐se的的庙墙，蒙古的骆驼以及衔近长城、明冢，这就是中国，真正的中国。它是无神论的，有无神论者的快乐和满足。

在中国zuo一个基督徒有甚么意义？我是在基督教的保护壳中长大的，圣约翰大学是那个壳的骨架。我遗憾地说，我们走进一个自己的世界，在理智上和审mei上与那个满足而光荣的异教社会（虽然充满邪恶，腐败及贫穷，但同时也有huan愉和满足）断绝关系。被培养成为一个基督徒，就等于成为一个进步的、有西方心gan的、对新学表示赞同的人。总之，它意味着接受西方，对西方的显微镜及西方的外科手术尤其赞赏。它意味着对赞成女子受教育及反对立妾制度及缠足，保持明显而jian决的态度。（皈依基督教的妇人首先要放脚，而我的母亲，自小是一个异教女孩，曾放了她的脚改穿一双袜子。）它意味着赞同教育普及及民主观念，且以"能说英语"即为ju有良好教养的标志。它同时意味文字罗ma拼音化及废除对中国字的知识，有时且废除一切对中国民间传说、文学、及戏剧的知识，至少在厦门是如此。罗ma拼音法是一zhong奇妙的东西，我们在厦门有一tao七声的完整罗ma拼音系统，它是对反对它的汉学家的嘲讽。我的母亲可藉罗ma拼音法把全bu《圣经》读通，此外也曾藉此自习汉字的《诗经》，而且她曾用完全清楚的罗ma拼音字写信给我。罗ma拼音并非不能实行，但在心理上我们不愿意要它。

而同时基督教教育也有其不利之chu1，这点我们可以很快看chu的。我们不只要和中国的哲学绝缘，同时也要和中国的民间传说绝缘。不懂中国哲学，中国人是可以忍受的，但不懂妖jing1鬼怪及中国的民间故事却显然是可笑的。刚好我童年所受的基督教教育是太完mei了。那是因为我的教会是加尔文派。我不准去听那些漳州盲人游yin歌手用吉他伴奏所唱的古代mei丽的故事。这些盲歌手，有时是男的，但多数时候是女的，晚上在街上经过，手里拿着一副响板及一个灯笼，讲述中国古代的魔法故事及历史上的奇事。我的母亲是在异教家ting中长大的，告诉我这一类的故事，但我从来没有从那些游yin歌手那儿听过这些故事。当我们这些男孩经过鼓狼屿广场上一个戏台时，我们以为该直向舞台观看而不是边走边看。现在，舞台是教育中国人（包括文盲非文盲）知dao他们的历史的普通媒介。任何中国的洗衣工人都比我更熟识三国时代的男女英雄。我甚至在童年就已经知dao约书亚的角声曾chui倒了耶利哥城。当我知dao杞梁的寡妇因发现丈夫被征筑长城而死，liu的yan泪溶化了一大段长城时，我十分愤怒。我被骗去了民族遗产。这是清教徒教育对一个中国孩子所zuo的"好事"。我决心反抗而沉入我们民族意识的juliu。

我灵xing的大旅行于是开始。我们经常留在基督教的世界里面生存，活动，及安shen立命，我们也是满足的，就像北京异教徒的满足一样。但shen为中国基督徒，走进一个我所称为真正的中国世界里面，睁开了他的yan敞开了他的心，他就会被羞耻gan刺痛，面红耳赤，一直红到耳gen。为甚么我必需被剥夺？事情并不如我描写的这般简单。甚至那个缠脚及立妾的问题也不是如我所想象的这般干脆和简单。在我没听辜鸿铭为这二者有力地辩护以前，事实上我并不欣赏立妾及缠足的lun理学及审mei学。在本书结束之前，我将会谈到许多关于辜鸿铭的事。

在这里我必须提及两件事，鸦片及祖先崇拜——其中之一导致中国人的一zhongshen厚的屈辱gan及对西方的厌恶gan，另外一zhong使一个中国基督徒在某一方面有被剥夺国籍的gan觉。中国基督徒不近鸦片，那些传教士当然谴责它。它的戏剧xing和悲剧xing成分，是传教士的同胞们把它带进来而且用枪bi1我们接受。那位伟大无畏的中国官吏林则徐（我的著名同宗）zuo广东总督的时候，在广州各码tou上烧毁了许多箱鸦片，引起了鸦片战争。鸦片战争失败后，林则徐被充军新疆死于戍所，而中国国门因此大大开放。一箱箱的鸦片，厚颜无耻地大量gun入。但问题是，传教士进入中国时正是中国人被鸦片恶臭熏醒的时候。然后再加上第三个因素——传教士及鸦片都在战舰的荫庇之下得益，使这情形变得不但可叹，而且十分hua稽可笑。那些传教士十分反对那些商人；而那些商人极端反对那些传教士；大家都认为对方疯狂。一个中国人所能看得到的是，传教士曾关心拯救我们的灵魂，所以当战舰把我们的shenti轰成碎片的时候，我们当然是笃定可上天堂，这样便互相抵消，两不相欠。

现在我回tou谈祖先崇拜，它是zuo中国人基本的一bu分。中国基督徒被禁止参加，便等于自逐于中国社会之外，而使那所谓"吃洋教"的控告属实。这个问题是基本而中心的，而且质问一个草率的教会伤害它的教徒能到何等程度。祖先崇拜是儒家被视为一zhong宗教时唯一可见的宗教形式；在孔子庙崇拜孔子常是学生及考试得中的人的事。但即使是如此，中国基督徒没有理由不参加，且无论如何，没有理由自摒于中国文化之外。

祖先崇拜在孔子之前就已经存在，任何读过中国经典的人都应该知dao。当孔子试图重建在他之前七世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