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队呆了很多个日日夜夜之后,我看见派出所的门口都绕着走,并且我发誓一辈子不犯罪。我还要再说,被迟大志拦住了。
“警察同志,我们是去悼念朋友的,忽然刮起了风…您看,这是我的工作证”迟大志就会这一招,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遇上麻烦,肯定把他的记者证拿出来,就好像他的记者证一拿就能证明他是个良民一样。
“噢,”警察将迟大志的证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报社的。”他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将证件还给迟大志,转向了我“你有证件没有?”我懒洋洋的也掏出了自己的证件,递到他的手里。
“呵,单位挺不错呀!”他看了看之后咧着嘴还给了我,又问阿秀“你的呢!”
阿秀吓坏了,求助地看着我。
“她身份证放家里了。”
“你是她什么人?”
“姐姐。”
“她是北京人吗?有暂住证儿吗?”
“当然是北京人了,她还是残疾人,她是聋哑人。”阿秀一直没有暂住证,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还带着几分得意的口吻。
阿秀倒也聪明,自从我说她是聋哑人之后,谁再开口说话她也不抬头,眼睛盯着地面,直直的坐在椅子上。
我坐在椅子上抽着烟,迟大志把失火的经过写了一个材料,给警察看,警察看完了之后叫我们等在那间屋子里,拿着材料出去了。
“真倒霉。”我悻悻地说。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迟大志几乎哀求的口气跟我说“你跟警察说话客气点儿行不行?你走到哪都跟个地雷似的,这是派出所,人家说了算的地方,你以为这是你们家炕头呐!”他白了我一眼。
我被他训了两句也说不出什么,只得咽了两口唾沫,又抽了一支烟。
迟大志掏出电话来,开始拨电话。
“陈亮,我,大志…问你个事儿,在我们家这边派出所有熟人吗?”
迟大志这个人就这样,走到哪都找熟人,我就知道,他肯定会给陈亮打电话的。
“噢,太好了,太好了…”迟大志笑着对我挤了挤眼睛“叫什么?何小江是吧?…噢,你同学,好哥们儿…行行行,那你快来吧…你就别问怎么回事了,我跟闻昕、阿秀仨人都在这呢,你到了再说…”挂了电话,迟大志的表情踏实多了“来根儿烟!”他对着我伸出手来,我给他点了一根烟之后,他吸了两口,很惬意的坐到了我旁边的椅子上。
“陈亮怎么说啊?”
“他这有个同学,叫何小江,他说先给他打个电话,一会儿他就过来。”
“就这么点儿事儿,至于吗?你还打电话找熟人!”
“至于吗——”迟大志瞪着眼睛把“吗”字拖得很长“大姐,你没听人家警察说吗,说咱们在街头纵火!虽然咱们不是有意的,可是人家自行车轱辘都给烧了,垃圾桶也着了,咱得赔钱!得罚款!”他乜斜着我“要不说你社会经验不足呢,有个熟人咱得少罚不少呢!”
我看了看他,没说话,继续抽烟。
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阿秀有些困了,忽然想到几个钟头之前她失口说出的失去一个孩子的事情,我的内心就在忽然之间充满了忧愁,下意识的握住了阿秀的手。她看了看我的脸,又把头低下去了。
“大发白,你如果真的有灵魂就保佑阿秀吧,别让阿秀再受苦,将来找个好老公。”我仰望电灯,心里虔诚地祈祷。
阿秀很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把头靠在了我地肩膀上。她的脸色显得很苍白,身体微微地抖动。
“没事吧。”我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
她摇摇头,表示没事。
“阿秀的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迟大志也看出了阿秀的脸色苍白“要不咱们一会去医院看看吧。”他提议到。
“不用。”阿秀无力地说到“我歇会儿就好了。”
我把阿秀的头往肩膀上扶了扶,让她舒服一点。我说:“阿秀,过几天你就收拾收拾,去学校吧,我都打听好了,外语学院的进修班快开学了,到时候我把你送过去,你就住到学校吧,方便学习。从基础的ABC学起,你好好的学,将来也去参加个导游考试…你不是总羡慕我能到各地去旅游吗,将来你自己也能像我一样。”
“学费很贵吧。”她轻轻地问。
“不贵,一年几千块,你那么聪明,顶多用个三四年肯定没问题了。”我看了迟大志一眼,继续说到“纪峰出事的那天晚上曾经到我家来过,教给我三万块钱,叫我帮他收着,他说过些日子他要用这笔钱,谁知道他要用这钱干嘛呀…”我又看了迟大志一眼,他也在看我,我叹了口气,对迟大志说“本来,我谁也不想告诉谁关于这钱的事儿…那天咱们在停尸房的时候我书包里掉出来的就是那三万块钱,我还没来得及存起来…其实那天晚上,纪峰特意嘱咐过我,他让我替他还给你两千块钱,我想,反正他已经不在了,估计你也不会跟他计较,我就没给你…回头我把那三万块钱都取出来,还你两千,剩下的都给阿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了三万块钱的缘故,说着说着,我忽然特别伤心,断断续续地掉下了眼泪。
迟大志的眼圈也红了,他伸出手来替我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哽咽着说“你都给阿秀吧。”他使劲地拍打着我的肩膀“你瞧你这样儿,不就是三万块钱吗,我知道你有得是钱,还在乎这么点儿!”
我被他逗乐了,破涕而笑。
阿秀也默默地流眼泪,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刚才出去的那个警察推门又进来了。
“你们都是陈亮的朋友啊?”他问,语气非常缓和,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