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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思考宇宙(2/2)

要问的是,在羊装饰的环境里是否掺杂了一丝血的腥气?在羊陶冶的情里是否多了一些对屠戮动的麻木?欣赏艺术和创造艺术一样,是善良人的事。你不善良你欣赏个

熟人间传着一个悲剧:程富仁家的羊从墙上掉下来,犄角尖恰好戳了他汪汪的大睛,一只瞎了。这是死了也要你一的意思。而羊,活着时,犄角无论怎样威武雄壮,对人都是异常温顺的呀。

牙是理想信念,胃是社会治安,是官僚政治,是婚姻家,如此类比,当然是不一而足的。什么地方落了病才往什么地方想,才往什么地方使劲,书上说亡羊补牢,语说贼走了关门,都是晚了的意思。坏事已经酿就,一包一包吃着后悔药,但只要下不为例,就可以勉过得去,总之是还没到病膏肓即男怕脚女怕的时候。

先人曾经提醒过大家:日不升而患于天狼吞,月不明而患于河汉昭彰。天不雨,必亡;地不荣,人必荒。如今,拌着月落日,望着烂漫星群,我们什么时候思考宇宙

没有喝的,没有吃的粮,没有了生存的条件,又来一个白垩纪,息如将死的恐龙。如此病灶,我们难还有机会思考?

在江河之源的玛可河地区,在人迹罕至的雪的世界里,一个为了保卫自然而成右派徒的人曾看到一些用羚羊蹄的文字,连缀起来是:“把人挑上天空的下一个纪年。”不寒而栗。

今人没有图腾。他们把崇拜动看作是愚昧,却又保留了悬挂动颅的习惯。虎是不可能的,法律有所限制,羊就在别无选择中走了千家万。那雄的犄角经过一番工装饰后攀卧于墙上,谓之艺术品,有卖有买,兴旺得很。

以此类推:胃疼,这个时候思考什么?就思考胃;疼,这个时候思考什么?就思考疼,这个时候思考什么?就思考。疼叫病灶,它发叫你不舒服的信号迫使你关注它。但牙疼可以牙,疼未必就可以割。怎么办?治理它,尽未必就能治理得好。

冰川要是退化了呢?源要是污染了呢?大气要是腐败了呢?土壤要是沙化了呢?植被要是破坏了呢?动要是死尽了呢?

远古的图腾多是飞禽走兽的颅,那里有先民的全神。战争、繁衍、狩猎、采集、寻找火,生存的一切都在那颅的瞩望中走向丰饶或走向衰残——伟大的无所不在的神啊,请赐给我后代和吧。或允许,或拒绝。

但是:

我说:“他答应了人家的条件?”

邵文宁告诉我:“赵伯欣在劳改服刑期间一直是个护林的,二十年中六次被盗木的人打伤和砍伤,有一次胳膊都砍断了,差掉了命。还有一次几个盗木的把他绑在了树上,他半个月没有挣脱,每天就吃从树上掉下来的虫,还有顺着树和他的往上爬的蚂蚁。他见到了狼,狼没有吃他;见到了哈熊,哈熊没有吃他;见到了狐狸,狐狸没有吃他。玛可河林场是原始森林,绑住他的地方离场很远,除了盗木的,本就没有人来。最后还是另一拨盗木的给他松了绑,条件是以后他们来林他少。”

我听着,又翻翻那些手稿,看到有一篇文章的题目叫作《什么时候思考宇宙》——

如果我能够代表动,我将祈求:你们可以吃我的,但不要欣赏我的死。如果我能够代表人类,我也将祈求:你们可以吃我的,但不要欣赏我的死。

在此我郑重提议,国家应制定一条不准以动装饰的法律。

古人所谓“堂上秋已,望之形销骨立,乃大骇,遂置棺柩于中廊。”大骇即是猛然的惊讶,平日观老父,虽老却未朽,司空见惯,不往心里去。忽一日,竟见其蹒跚摇摆,几仆地,始才想到人已衰,正残,大限近矣,准备送终便是了。

当然牙疼不一定给牙送终,一剂败火散、几粒消炎片,或可挽救它的命运。但如果下次还要疼,你去问医生,医生就会说:掉。牙就是给牙送终,就不疼了,恰如无风不起狼,无树不成林然。

继续翻阅那些手稿,一个十分刺激我的标题突然来:《反对以羊装饰》——

牙疼,这个时候思考什么?就思考牙。

邵文宁说:“其实人家是有意放他,他答应不答应人家都得偷。森林太大,他一个右派分连用威胁的权利都没有,哪里能护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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