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再重新对折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爸爸,我们回家吧。”她对父亲说。
有那么一瞬间,夏树心里几乎要抗拒称呼她为“母亲”了。那个女人,真是把自私和狡猾发挥到了极致。临死之前还要留下这么一张满纸谎言的信,还想离间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和她理应最爱的人。看不得别人幸福的人,最可悲。
善良与恶毒,两个极端的父亲和母亲,自己流着源于他们各一半的血液。
(四)
入冬之后学业的重压迎面而来。风间参加F大的自主招生考试,很轻松地拿到了20分加20分,夏树成绩不够好,没有分配到参加自主招生的名额,但是也参加了艺术类统考,凭着扎实的美术功底取得出色的专业成绩,高考无论报考哪所艺术类院校文化分她都绰绰有余。
风间问她打算填什么志愿。
答案出乎意料:“广州美院。”
“为什么要去广州啊?上海不是也有美院吗?或者一本大学的美术科专业…”
“我知道,”夏树说“但是我想去温暖一点的地方。”语气毫无转圜余地。
根本不能成为理由的理由。风间有些怔忡。
好几个星期后他才明白过来。
圣诞节有月考,平安夜无法狂欢,全年级都只好意兴阑珊早早回家。风间送夏树到楼道门口,道别前递给她圣诞礼物,笑着问:“你相信有圣诞老人么?”
“不相信。给我买礼物的一向是我爸爸。”
“还是相信比较好。可以怀着希望睡着。”
夏树跑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已经猜到风间送了什么,拆开,果然是圣诞袜一只,她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可以挂它的地方,最后去隔壁房间挂在了妹妹婴儿床的床角。红色的圣诞袜融在黑暗里。
夏树看着它发呆,突然想起在某本书里看过的一句话,一直记得:也许正是因为我们太不信任我们的感觉,所以我们在这个宇宙中才感到不舒适。
还是相信比较好。
女生回自己房间,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打给风间,接通后听出对方还没到家,环境音有些嘈杂。
“除夕的时候你打我电话想对我说什么?”
“我想说——”
那头毫无征兆地沉默下去,只剩下哪所店铺正在播放的《踏雪寻梅》小调隐隐约约响着。夏树甚至怀疑是对方在刻意压制才使呼吸声都听不见。
“新年快乐。”
是“新年快乐”原来如此。
认识他,有三年了吧。萧伯纳说:“此时此刻的地球上,约有2万人适合当你的人生伴侣。”2万之于60亿,依然是一个极小的比率。夏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风间的两万分之一。三年前的自己为什么能够那么幸运,心不在焉地一脚踏进他的宇宙里?在那之后轨迹时而并行不悖,时而交错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