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多像是一场梦啊!刚才她还被几个男生围追堵截在弄堂里,现在却跟阿童木奔跑在了严家宅。这就是妈妈禁止她进入的严家宅。妈妈总是把这里形容成洪水猛兽,可是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是一场噩梦。她看到一家很小的烟纸店玻璃窗里面摆了几种口味的口红糖,还听到动画片《非凡的公主希瑞》的开场曲。虽然内心里面还怀着一丝违背妈妈意愿的害怕,以及一种在陌生环境里面空落落的紧张,但是那些从角落里面滋生出来的更巨大的盲目的快乐显然淹没了一切。她只想尖叫,只想跟着阿童木在这些曲里拐弯的小胡同里面奔跑,就好像一个被妈妈咒骂的严家宅里的野孩子。去死吧留级生,去死吧臭男生,去死吧写不完的作业该死的笔画繁多的名字,去死吧怯懦的胆小的自己!
这是三三第一次去严家宅,也是她第一次跟阿童木走在一起。她现在就只能记得这些了,就连留级生叫什么名字都已经想不起来了。这天之后她的整个童年都周旋在严家宅和万航渡路中间,都有阿童木的阴影围绕左右。可是,真的都是阴影么?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反倒有一些快乐的部分?她记得那天跟着阿童木跑到他那个在老虎窗阁楼里面的家,他领她到楼底下一个公用的水龙头前面,拧开龙头,让她自己把下巴上的泥洗掉。这时她才发觉流血了。虽然血已经凝固,但是一碰到水就发疯般地疼起来了。听着水龙头里面的水哗哗地流,她很害怕,仿佛突然意识到这次自己又闯下了非常大的祸,不禁扁扁嘴想要哭。
“不许哭。就是因为你哭他们才要欺负你。”阿童木任由水龙头里的水淌着“你要是不把泥洗掉的话,以后泥就长在皮肤里面了,看起来像长胡子一样。”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说完阿童木颇为自得地把裤子撩起来。
他的左边膝盖上面果然有一个触目惊心的疤痕,一些黑黑的细小沙砾嵌在皮肤里面,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拂去。
“我爸爸以前打我,把我一脚踢在门口的沙石堆里,膝盖上的血一直流到鞋子里面,袜子都脏了。我为了耍性子不肯洗,就露着膝盖故意在他面前瘸瘸拐拐了一个星期,稍微滚了点脓就结痂了,后来就变成这样了。”
“你爸爸总是打你么?”三三注视着那个伤疤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