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节

1.

“让我进去，我知dao你在里面！许三三，开门！”

“有zhong你就一辈子呆在里面。开门，许三三！有zhong你明天不要来学校。”

旧的玻璃窗框上那些剥落的木屑在拼命地往下掉，三三蜷缩在底下，害怕得几乎就要tan痪了，只gan到手脚发ruan，gen本动弹不得，又非常非常地想去上厕所，连肚子也都疼了起来，yanbaba地盯着门上那个被震得不断摇晃的cha销。尽guan隔着厚厚的法兰绒窗帘却还是能够gan觉到阿童木正拼命从窗帘feng和门feng往里窥视。她痛恨这该死的老房子到chu1都是孔隙，老鼠、蟑螂和白蚂蚁从各zhong空隙里随便进chu，而窗框被拍打得摇摇yu坠，仿佛这整栋年久失修的房子都会因为承受不住这疯狂的拍打而坍塌。他进来又会有什么好事呢？无非又是从那只从未洗过并且断了拉链的niu仔布书包里把两本rou得卷起边角来的破烂作业本丢到她面前，可是她已经不想再这么zuo了。上两个礼拜都zuo两份作业，故意把铅笔tou磨得很cu，模仿他的笔迹在那些田字格里面抄写生词，写得太下狠劲，结果就把纸都戳破了，手指把铅笔石墨ca得到chu1都黑漆漆的。这样写到最后常常自己的作业都来不及写了，结果却还是被班主任识破了。当那些luan七八糟的作业本被扔在面前的桌子上时，三三只gan到面孔已经红到了耳朵尖，yan眶shirun，gen本不敢抬起tou来。

“这是吴哓芸帮我zuo的。”阿童木毫不害怕地跟班主任说，仿佛他所说的都是真话。

“吴晓芸会帮你zuo作业？”班主任的鼻子里面发chu哼的一声。

“是她zuo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她。”他一点儿都不在乎。

“要不要去对面的派chu所查笔迹？许嘉靓，他可是要进少guan所的。你呢，你打算要他在少guan所也帮你留一个位置？”班主任穿着红semao衣的xiong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shen上还散发着好闻的麝香hualou水气味。她的手指白得好像葱段一样，tou发是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光洁的辫子，虽然在跟三三说话，但是yan睛却并不看着她。那年她才二十二岁，刚刚从师范学校毕业，上课的时候会跟着录音机里面的音乐朗读课文。三三并不想看到她那么生气，她希望自己能够像吴晓芸一样得到她的chong爱。不是么？有几次吴晓芸的妈妈送她来上学时来不及帮她扎辫子，班主任都会在早cao2的时候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面，用chou屉里面那些五颜六se的橡pijin帮她扎辫子。而且每次都扎得不一样，有时候是歪在脑袋一边的，有时候还会多chu一个红se透明绸缎的蝴蝶结来。三三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那么长的tou发，她的tou发就像一蓬杂草一样胡luan堆在脑袋上面。妈妈就讽刺她：“tou发长得像钢丝，pi肤长得像沙pi。”她压gen不像一个女孩子，穿裙子chu去的时候常常因为步子跨得太大或者抄近路钻hua坛把裙摆扯得稀ba烂，没有蝴蝶结，没有粉红se的任何小玩意。班主任很少注意她，只有在黑板上那个没有jiao作业和不遵守纪律的小框框里再次挂上她的名字时，才会撇撇嘴说一句：“看这是谁的名字又挂在那里了。”可是这一切都并不妨碍三三喜huan她。有一次上完ti育课她去办公室里取作业本，猪尾ba似的小辫子跑散了，班主任随手抓起一gen橡pijin帮她在touding扎了一条新辫子。其实她的动作并不温柔，抓下来了几gentou发，而把toupi揪得太jin了，但是三三心满意足，兴高采烈地ding着这条古怪的辫子，直到第二天早晨起床时睡得完全走了样才不甘心地把它拆下来重新梳过。班主任永远都不会知dao这些的吧。

门外面阿童木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不耐烦，带着愤怒和挖苦。三三坐在地上心慌意luan，只gan到肚子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害怕已经完全把她打倒。不能把阿童木放进来，她喃喃地对自己说，闭起yan睛来吧，会过去的，这只是一场梦。已经没有阿童木了，他已经被关进少guan所了。他已经死了，他不能再翻墙闯进万航渡路的房子，不能再砸坏她的小猪储蓄罐。闭起yan睛来吧，闭起yan睛来他就消失了。

阿童木是chu生在严家宅的男孩子。住在万航渡路的大人大概多少都有点看不起严家宅里的人。虽然其实万航渡路也已经是年久失修的红砖房了，漏雨，chaoshi，发霉，一到冬天老化的水guan就会被冻得滴不chu水来，老鼠成灾，角落里面的灰尘和厨房里面的油腻好像永远都清除不干净，但是至少还有chou水ma桶，还有水仙牌热水qi。三楼的人家是日本回来的，铺厚实的灰se地毯，有一台当时非常稀奇的二十五英寸彩电，甚至还养了一只波斯猫，所以比起严家宅里面的棚hu房来说，要好上很多。妈妈一yan就认定阿童木是那zhong没有教养的男孩子，还故意对三三说：“你知dao他的爸爸是zuo什么的么？是在面粉厂里面zuo保安的！”她屡次警告说不许跟严家宅的任何小孩鬼混。阿童木脸上有dao疤，是小时候被他爸爸用扫帚砸在脑袋上以后裂开的，长好后看起来倒像是一条早晨刚刚睡醒时留下的枕tou印子，所以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永远都睡不醒的小孩。他生得非常矮小。他guan自己叫阿童木，而十几年过去之后的确没有人记得他叫什么了。那时候同学们叫他阿童木，大人们从来不叫他的名字，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