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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mdash;节(2/2)

其实这药对胃不仅无益反而有害,可这是老乡们的“万应灵丹”不什么病都先吃止痛片。一则便宜,二则累了一天浑都酸疼,吃一片可以解乏,无论什么病也就仿佛见轻。

黑的山羊,白的绵羊,从呐喊沟里转来“咩咩”地叫,有的嗓声低沉暗哑,有的,象是散了什么集会。随随现在呐喊山的山腰上,挥起羊铲喊一声:“脑儿——来!”那只狗又蹿又下了土崖,摇着尾迎过河去。

“再不好,秋后卖些粮上延安去。”

你要来哟你早早些儿来,来迟了蓝门不开。

这会儿清平湾家家都是这响亮的“唏溜”声。那些年人们已经忘记了晚上也可以吃粮。

众人说,这父俩有神神给传话哩。随随投错了胎,随随当儿就是瞎老汉的儿哩。老天爷不晓咋介闹混了,一照,噫——,咋看成了个甚?咋差那手把随随送了来。

“几时给你问下婆姨,几时我的病才得好。”

野鸽也归巢了,在他脚下飞“咕咕”地叫。

天天是这样,随随“一五二十”地把羊放圈去的时候,还听见自家窑里“唿哒唿哒”的风箱响,得窑来瞎老汉正把饭菜摆上炕。因为这饭菜太简单——半瓦盆豆钱饭,抓上一把盐,再有一小钵辣。随随上灯,小油灯只照亮半个炕。父俩盘炕上坐,喝着比清稠很多的豆钱饭“唏溜唏溜”地响。

“什么也不。”

“冬里饿死去?”

山背洼里的影爬了,夕把群山的峰都染红。

“往窑里回啦。”

村里便升起晚炊的薄烟。

“今年年成差不多儿。”

瞎老汉便又想起随随到了该寻婆姨的年纪,可窑里没有钱。他近两年常为这事心焦。

羊都了圈,天完全黑了。随随回到窑里,瞎老汉已经熟了饭。

“球——,我吃甚也能行。你不要今儿黑地又闹得睡不成。”

中间亲了个,你要什么哥哥也有。

这是陕北民歌中最有名的一首,男女老少都会唱。蓝是个胆大又苦命的女

“玄谎哩,我听着你又吃止痛片。”

忽然“脑”兴奋地叫起来。顺着落日最后的余光,呐喊山后隐隐传过来山歌:不来哟就说你不来的话,省得一个蓝常等下。

娃娃们都回家了。瞎老汉还坐在崖畔上。

“你昨晓得是在苦行山上?”

“大,叫你些白面嘛。”

瞎老汉站起,往窑里回,心里依然盘算着钱的事。随随大了,光景本该好过了,可他却老了。他近几年上总是难活,不是这搭儿就是那搭儿,常病。唉,老了,球势了。胃里准也是有了病,在饲养场上铡着草,常就吐下一滩滩酸,夜里心疼得一满睡不成,随随拉上架车送他到公社、县上都去过,闹糟踏了钱,不事。

什么哩,瞎老汉?”娃娃们又问。

“夜来黑地心疼得好些儿没?”

也叫钱钱饭。因为黑豆轧扁了样像钱吧?人缺什么想什么,什么都不缺的就写一条“艰苦奋斗”的字幅挂在客厅里。

他很有把握地笑笑:“随随在苦行山梁上。”

你东来不你西,单上哥哥的二十一。

随随长大了。小时候跟羊羔羔一搭耍,谁想长大了也拦羊。随随十五岁上就拦起队里一群羊。拦一群羊挣八分,包工,无论老少。若是早晨再上山受一阵苦,一天就能挣十分。随随想早些承担起作儿的责任。

“这程儿又上了葫芦峁。”

苦行和葫芦峁离村里少说有五、六里远,瞎老汉却说他听见了随随的吆羊声和歌声。

“想吃白面哩?”

常就是说到这儿没了话。响亮的“唏溜”声。勺刮得瓦盆底响。灯“嗞嗞剥剥”地爆。

“这程儿随随又到了哪搭儿?”

豆钱饭就是把黑豆在碾上轧扁,然后兑上充足的,熬成粥。

迟早会蹚下去,却不知他靠了什么神灵指,再定一步就要掉下去的时候他停下来。六十年了,清平湾的每一寸黄土他都清楚。他站在崖畔上,或者坐在那儿,默默地长久地面对群山。“脑”蹲在他旁,也那么无声地了望。“脑”是一只小母狗,浑黄土,脑袋上有些黑斑。

“好些儿。”

“能照见随随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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