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样才好。佛位已空，才能存住佛。佛位本无，有的才是佛行。这样才“空”得彻底“无”得真诚，才不会执于什么衣钵，为着一个领衔的位置追来逃去。罗汉呀、菩萨呀，那无非标明着修习的程，若视

当然还有一说：一切都无，仅指一切罪与苦都无，而福乐常在，那便是仙境便是天堂，便是成佛。真能这样当然好极了。谁能得此好运，理当祝贺他，送他，或许还可以羡慕他。可是剩下的这个人间又将如何？如果成佛意味着独步天堂，成佛者可还为这人间的苦难而忧心吗？若宏愿不止，自会忧心依旧，那么天堂也就不只有福乐了。若思断情绝，弃这人间于不闻不问，独享福乐便是孜孜以求的正果，佛又在哪儿？还是地藏菩萨说得好：“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我想这才是佛之所在。但这样，便躲不过一个悖论了：有佛的誓不成佛，自以为成佛的呢，又没了佛。这便如何是好？佛将何在？佛位，岂不是没有了？

（顺便说一句：六祖慧能得了衣钵，躲过众师兄弟的抢夺，星夜逃跑…这传说总让我怀疑。因为，这行动似与他的著名偈语大相径。既然“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何染尘埃”倒又怎么如此地看重了衣钵呢？）

也许，神秀所说的仅仅是现世修行的方法，而慧能描画的是终极方向和成佛后的图景。但是“世上可笑之人”的本迷惑正在这里：一切都无，就算不是毁灭而是天堂，那天堂中可还有差别？可还有矛盾？可还有运动吗？依时下信佛的所期盼的，人从猴变来，也许人还可变到神仙去，那么神仙即使长生是否也要得其意义呢？若意义也无，是否就可以想象那不过是一棵树、一块石、一座固而冷漠的大山、一团随生随灭的星云？就算这样也好，但这样又何劳什么终极关怀？随波逐即是圣境，又何必念念不忘什么“因果”？想来这“因果”的牵念，仍然是苦乐福患，是生命的意义吧。

”的自然之造化？去除心识，风息狼止，是法自然还是反自然，真是值得考虑。（所谓“不二法门”料必是不能去除什么的，譬如心识。去除，倒反而证明是“二”“万法归一”显然也不是寂灭，而是承认差别和矛盾的永在，唯愿其和谐地运动，朝着真善的方向。）佛的伟大，恰在于他面对这差别与矛盾以及由之而生的人间苦难，苦心孤诣沉思默想；在于他了悟之后并不放弃这个人间，依然心系众生，执著而艰难地行愿；在于有一人未度他便不能安枕的博怀。若善念一动也违佛法，佛的传经布又算什么？若是他期待弟们一念不动，佛法又如何传至今天？佛的光辉，当不在大雄宝殿之上，而在他苦苦地修与行的过程之中。佛的轻看佛法，绝非价值虚无，而是暗示了理论的局限。佛法的去除“我执”也并非是取消理想，而是调存在的多维与拯救的无限。

坦白说，我对六祖慧能的那句偈语百思而不敢恭维。“本来无一”的前提可谓彻底，因而“何染尘埃”的逻辑无懈可击，但那彻底的前提却难成立，因为此之“”显然不是指外之以及对它的轻视，而是就神秀的“为菩提树，心如明镜台”而言，是对人之存在的视而不见，甚至是对人之心灵价值的取消。“本来无一”的境界或许不坏，但其实那也就没有好歹之分，因为一切都无。一切都无是个省心省力的办法，甚至连那偈语也不必去写，宇宙就像人现之前和灭绝之后那般寂静，浑然一了无差异，又何必还有罗汉、菩萨、佛以及境界之分？但佛祖的宏愿本是据一个运动着的世界而生，据众生的苦乐福患而发，一切都无，佛与佛法倒要去救助什么？所救之首先应该是有的吧，与心与尘埃与佛法当是相反相成的吧，这才是大乘佛法的世神吧。所以神秀的偈语，我以为更能现这神“为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染尘埃”这是对与心的正视，对罪与苦的不惧，对善与的提倡，对修与行的定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