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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层大楼(2/2)

“我就是知了。不信拉倒。”

“我也不知。”

“那你说你知了?”

票大小的薄纸。领到的人都再细数一遍,小心地掖怀里,嘴里念叨着,这个月又多了一儿什么,或是又少了一儿什么。都有什么,以及都是多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开始知饿是怎么回事了。饿就是肚里总在叫,而脑里不断涌现好吃的东西。饿就是晚上早早地睡觉,把所有好吃的东西都带到梦里去。饿,还是早晨天不亮就起来,跟着到商场门去等着,看看能不能撞上好运气买一儿既不要票而又能吃的东西回来;或者是到铺门前去排队,把一两张彩票换成确凿无疑的一或者大油。倘那珍贵的票仅仅换来一小条瘦加猪,那简直就是一次人格的失败,所有的目光都给你送来哀怜。要是能买到大油情况就不一样了,你托着一块大油你就好像人一等,所有的路人都向你注目,当然是先看那块大油然后才看你。目光在大油上滞留良久,然后挪向你,这时候你要清醒,倘得赞许多半是由于那块大油,倘见疑虑,你务必要检自己。当然,油不如人的时候也有,倘那大油是一块并不怎么样的大油,油的主人却慈眉善目或仪表堂堂,对此人们也会公正地表示遗憾,眉宇间的惋惜如同对待一个大牌明星偶尔的失误。而要是一个蒙昧未开的孩竟然托着一块极品大油呢,人们或猜他有些来历,或者就要关照他说:“拿好了快回家吧!”意思是:知你拿的什么不?

我的很会计划,每顿饭下多少米她都用碗量,量好了再抓一小撮放一个小罐,以备不时之需。小罐里的米渐渐多起来,就买回两只小,偶尔喂它们一儿米,希望终于能够得到。“您肯定它们是母?”“错不了。”两只小慢慢长大了些,浑雪白,我把它们放在晾衣绳上,使劲摇,悠悠悠悠我希望它们能就势展翅飞。然而它们却前仰后合,一惊一乍地叫,瞅个机会“扑啦啦”飞下地,惊魂久久不定。说:“那不是鸽那是!老这么着你还想不想吃?”

可是我知了。镜框中的女人无比安祥,慈善的目光中又似有一缕凄哀。不,那时我还不知她是谁,但她的神、她的姿态、她的沉静,加上四周白的纱帘和那一缕淡淡的夕,我心中的懵懂又一次被惊动了,虽不如第一次那般烈,但却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我仿佛又听见了那钟声,那歌唱,脚踩落叶的轻响,以及风过树林那一片辽阔的沙沙声…

两只越长越大,果然都是母的,说得给它们砌个窝了。我和父亲便去城墙下挖黄土,起城砖,准备砌窝。城墙边,挖土起砖的人络绎不绝,一问,都是要砌窝,便互相经验。城墙于是更加残破,化整为零都变成了窝。有些地方城砖已被起光,只剩一黄土岗,起风时黄尘满天。黄尘中,九层大楼依然巍峨地矗立在不远,灿烂如一晚霞。挖土的人们累了,直直腰,汗,那一片灿烂必视野,躲也躲不开。

“你知什么了?”

我的一个小学同学就住在那院里,是他带我去他家玩,不期而遇我又见到了那座钟楼。它肯定是我当年看到的那座吗?如果那儿从来只有一座,便是了。我不敢说一定。周围的景已经大变,晾晒的衣裳挂得纵横错,家家门前烟熏火燎,窗台上一律排放着蜂窝煤和大白菜。收音机里正播放着长篇小说《小城秋》。董行吉那低沉郁悒的声音极,以致那小说讲的都是什么我已忘记,惟记住了一座烟雨迷蒙的小城,以及城中郁郁寡的居民。

“唔,我知了。”

我并不知那排与众不同的房是怎么回事,但它的整洁宁静引了我。我那同学说:“别去,我爸和我妈不让我去。”但我还是走近它,战战兢兢地走上台阶,战战兢兢地从窗帘的隙间往里看。里面像是个会议室,一条长桌,两排背椅,正面墙上有个大镜框,一刚好投在上面,镜框中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再没有别的什么了。

实在说,那几年我基本上还能吃到八成饱,可母亲和都饿得浮上、手上一一个坑。那时我还不知中国发生了什么,不知农村已经饿死了很多人。但我在我家门前见过两兄弟,夏天,他们都穿着棉衣,坐在太底下数黄豆。他们已经几天没吃饭了,终于得到一把黄豆便你一个我一个地分,准备回去煮了吃。我还见过我们班上的一个同学,上课时他趴在桌上睡,老师把他叫站起来,他一站起来就倒下去。过后才知,他的父母不会计划,一个月的粮半个月就差不多吃光,剩下的日顿顿喝米汤。

“不知。我爸和我妈从来都不让我问。”

想不到的是,就在那九层大楼的另一侧,在它的辉煌雄伟的遮掩之下,我又见到了那座教堂的钟楼,孤零零的,黯然无光。它的脚下是个院,院里有几排房,拥拥挤挤地住了很多人家。但其中的一排与众不同,门锁着,窗上挂着白的纱帘,整洁又宁静。

“这儿是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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