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医院。我并没有说是专门送给院长的,简方宁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那样她就会怀疑。但那画,是按照她办公室的尺寸定做的,只有挂在那里,才天衣无缝。那不是普通的画。每当阳光和灯光照射在上面的时候,溶解在油画颜料中的“七”就会缓缓地像烟雾一样释放出来,人呼吸着这种空气,就不知不觉地上了瘾。这幅画,花了我好多钱。成本高,再加上要找个不出卖我的画家,到处都要用钱打点。要知道“七”是非常昂贵的…
不过,我不在乎…庄羽忙着吞云吐雾,声音忽大忽小。
沈若鱼大叫道,庄羽,你想得美。这只是你的如意算盘。简方宁一定会发现你的阴谋,她才不会上你的当!
庄羽说,大姐,我是爱她,所以才给她下毒。我不能变成和她一样的人,她太高尚,太尊贵了。我今生今世,永攀不上。但是我可以把她变成和我一样的人。一个人落在水里,别人来救他,他当然感激,但是如果终于救不出他,那他就要把救人的人,一齐拖下水底。这是人的本能啊,我害怕死亡…一想到能有这样一个美丽智慧的女人,和我一道走进深渊,我就不再恐惧,甚至充满了幸福感…你不应该责备我,应该责备的是水,是深渊,是我为什么不早些碰到她…
再说啦,作为一个医生,亲身体验一下病人所受的煎熬,有什么不好?万一她挣扎出来,从中找出了制服魔鬼的武器,我还帮助简院长成了一代医学泰斗。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中国古代就有殉葬一说,想我庄羽,一个小小的无名鼠辈,一个吸毒的下贱女人,能有这样一位美丽卓越的女医生陪同赴死,就是喘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也会快乐。
其实我也时时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手段毒辣,害人太惨?
但我想,不是。我是爱得太深,我想往光明。既然光明不肯接纳我,我就撕下一缕光明,带到地狱里面去,让地狱也温暖些,清洁些。我是害怕啊,害怕地狱的黑,害怕毒蛇分岔的舌头…我快死了,就在这几天…
庄羽蝶蝶不休地演说着,每一句话沈若鱼都听到了,都记得很清楚,但是她丧失了思维的能力。庄羽的影子,渐渐在沈若鱼面前模糊起来。她忘了她的长相,忘了她的声音。虽然庄羽确实生活在这座城市里,虽然话筒里分明传来她的呼吸,可沈若鱼毫无疑问地认定,她已是一具尸体。
沈若鱼放下了电话。妈妈走进来说,怎么打了这么长时间的电话?
沈若鱼怕自己的神色吓了妈妈,极力装做神态正常说,有话则长。
妈妈说,是你打出去的,还是外面打进来的?
沈若鱼说,当然是我打出去的。除了这一家,咱们举目无亲。
妈妈说,那讲了这么长时间,要花多少电话费?到时候,咱们前面走了,后面电话单子报来,得把你阿姨吓一跳。
沈若鱼说,那怎么办?要不咱们临走的时候,像当年的红军一样,在锅盖或是暖壶底下,压上十块钱,写一纸条,说老乡,对不起…
妈妈说,那你阿姨还不得气死?
沈若鱼说,那你说怎么办?我还得打一个电话哩,十万火急。您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就到街上的公共电话亭去打。
妈妈看了看漆黑的夜色,说,简短点。
沈若鱼立即拨开了简方宁办公室的电话。
无人。
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