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羽跌跌撞撞地走来，使劲了鼻，说你们这儿的厨还可以啊。红烧香的。得，给我来俩这菜就行。

护士长来送药，给了药以后并不离开，正像保证书上所写，目光炯炯定要当面看着你把药咽下，你还得像摇尾乞怜的小狗一样，把伸来晃晃，以确证药无掩藏，她才离开。不过，到范青稞时，护士长宽容地闭了一下睛。

毒的人，天惟恐天下不，听得这厢有人吵闹，大喜过望地从各病室蹿了来，一时走廊筒壅满了人，暗淡的条纹衣服上面浮动着一片百无聊赖的兴奋面孔。

陪员或是清醒的病人，趿着拖鞋，着一大摞饭碗走来。老太先看看来人，然后从一张油脂麻的纸上，找到相应的名字，轻声念叨着：5床，酸菜鱼一个；油焖豆腐一个；红烧羊一个；汤一碗她的帮手应声从不同的菜桶里，把菜舀来，盛来人的饭碗。

人，心里还是没底，不敢擅作主张，也在焦虑地等着院长。

我们这儿饭，都是前一天预定好的，伙房着菜谱备料，刚院的，就不能着菜吃了。份饭，一荤一素，米饭。可能不合味，先凑合一顿吧。明天就好了，等一会儿，我忙过了这一阵，就到你们病房来登记，想吃什么说话就是。医院的伙房，虽说赶不上街上的馆，手艺也还行，家常菜可的

范青稞远远张望着，觉得老太把打饭这样一件枯燥琐碎的事，办得这般妥帖宁静，叫人看着就舒服。

范青稞觉得庄羽有些造次，当着这么大年纪的老人，怎能称老娘？但老太好像聋了，依旧好颜好地说，这是有规定的，院当天都是份饭

老大为难地说，这都是别人预订的，伙房份的，没富余。你要是想吃，明天一定有你的。

庄羽尖锐的音波，在走廊里猛烈地碰撞着，像砸了一地的碗碴，又用跟鞋在上面碾。

有的人等不及，提前跑来，守着饭车看。老太也不恼，个空就把他的菜饭报名来，让他不至等得过久。

庄羽和支远因为没看到简方宁，就像庙没拜到真佛，一副魂不守舍的样。

没吃饭的舞着空碗，吃完饭的用筷四戳，狂喜之溢于言表。端着半碗汤的，直着嗓于拼命往肚里，既怕损失了汤，又怕耽误了看好戏，得直溜。吃了半拉包的，跟着拳掌，包馅甩到了后脊梁上。有人合着庄羽吵闹的频率，猛敲不锈钢勺，好像一支恐怖的钢鼓乐队。更多的人挎着双肩，抱着两

庄羽红一撇说，老娘我哪里等得到明天，早到太平洋啦！说着。就要自己抄勺。

庄羽怒起来，说什么狗规定，我们来多长时间了？少说也有半天了，一个红烧就不来？在五星级酒店，一桌满汉全席也整得了！拿我们不当人是不是？毒大虚大亏，戒毒更是损折，不大补哪行？今天这个红烧，老娘是吃定了！

你们是今天才来的吧？老太问。

晚饭时间到了。两名护工推着饭车，车上蒙着大被，好像安睡着一个大的婴儿，从远缓缓驶来。送饭的老太，满脸皱纹，衣服油脂麻，帽还白，发梳成一个鬏纂，把白帽得像独角兽，形状古怪可笑。到了病房门，老太就轻轻推开门，说，饭来了。请打饭。

范青稞自然没把药咽肚里。

饭车到了13病室的门前。

支远和庄羽自然是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席抱着碗走来。范青稞也跟过去。

老太这番话，说得不漏。范青稞钦佩之余，乖乖地把饭碗伸过去。席不了主，回房去问。

是。一共四个人。范青稞回答。

蔡冠雄只得先给病人下了临时医嘱，施行一些正确又没有风险的措施。一切等院长来了再说。

大家都在等简方宁，但她就是迟迟不现。

男男女女，蓬垢面，长相各异，但有一共同特征，就是极瘦；每个人都是骷髅架，三挑着一个，好像刚从坟墓里爬来，脸颊是淡苹果绿，眶湖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