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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3/3)

因为居心叵测,沈若鱼事先没打电话。怕被老母听出破绽。这世上你谁都骗得了,可骗不了生身的母亲。

妈,我回来了。沈若鱼过分亲热地叫道。

回答她的是母亲的咳嗽。

妈,您病了?怪不得我一大早起来就觉得有什么不好,可又想不出这是为什么?原来就应在您这儿了,我给您找药。沈若鱼说着,把家里藏药的抽屉翻了个底朝天。

若鱼,我这是老毛病了,没有什么了不起。你回来有什么事吧,我看出你有心思。

啊、没…事。看您就是最大的事。沈若鱼支吾,没想到老人家眼不揉沙,一下就把她的心思击穿。

有什么事就直说,妈给你出主意。我可是有半个世纪以上的革命经验,打土豪,分田地,游击战麻雀战…面容皱缩得核桃一般的老人,依然充满指点江山的豪迈。

妈妈呀,您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我是小革命遇到了老问题。您就好好一边歇着吧。

然后就聊家常。再然后就包饺子。

分手的时间终于到来。

妈又从一个手绢里掏出钱来,布施她的儿女。她能给他们的钱越来越少了,只凭微薄积蓄的存款利息,要维护旧有的体面已很艰难。但她一定要给子女们一点钱,母亲用它维持着最后的关怀与尊严。

给钱的场合一般是在走廊里。光线昏暗,音波传导不畅。母亲把带着体温的钱塞给孩子,孩子假意推让着。这个过程不会持续很长的时间,彼此已经演化成一种仪式。两三个回合以后,孩子就默默地收下钱,留下母亲在漫长的孤独里想象,这些钱,将给她的儿孙带来多少便利。

一切如常。

老母用干枯的手,把一沓薄薄的纸币,捅进了沈若鱼看起来气派,其实不过是人造革制成,一到冬天就硬邦邦地可以当鼓面敲的坤包。

接下来的节目应该是分手。

沈若鱼突然把手伸进拉链,把那叠钱掏了出来。

母亲有些惊异,以为沈若鱼要把这些钱退给她,就说,拿着吧,你们现在的开销大。我老了,只吃半碗饭,一件衣服能穿好多年,通货再怎么膨胀,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日子也好过。

没想到沈若鱼把那些钱数了数说,太少了。妈妈。

老人一惊,说,孩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沈若鱼说,以前世界还不是这样的呢。

老母说,我帮不了你们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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