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多芬其实早就读懂了他们的神。他最初也曾想溶他们，但很快惊醒，万万不能。音乐的原创激情是一生命的原始呼号，当这呼号变成一雅致的琮琮王争王争，只能是表演而不再是创造。贝多芬只要后退一步，周围的神立即会变得柔和起来，而他却撤离了生命的前沿，必然会快速地在际酬酢中自沈自埋。诱惑那么烈而持又那么困难，因此他必须穿起盔甲。他与贵族们格格不的脾气、形貌、气、衣着，就是他自卫的盔甲，一旦脱卸立即致命。

伟大的音乐再加上善良的内心，贝多芬其实已经圆满。除此之外，一切已不再重要。

于是明白，在这里，不存在醉和没醉的界限。啤酒节的最魅力，是让没醉的人有难辩。

了几十年大国的首都却几乎没有楼，市政广场摊贩林立，最靠近市政厅的是一个酱菜铺。

扭，就反到了背后。别的警察合力一抬，就把这位只穿三角内、又拖着缠脚长的面男抬走了。男女警察都在笑，因为他们知他只是喝醉在啤酒节上，与质量无涉，甚至也未必是酒鬼。

曾经有不少文章记载，贝多芬脾气很坏，鄙视一切没有共同语言的人。他矮硕，肤黝黑，发蓬，愁眉苦脸，乡下音，用语俗，举止缺乏教养，衣着寒伧肮脏…但是，据贝多芬长期的“义务私人秘书”申德勒最权威的详细回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贝多芬虽然生活比较朴素，但讲究面和清洁。那些见诸文字的恶意歪曲，是维也纳的贵族目光在作祟。

我只能向警察说明我没醉，但“我没醉”恰恰是醉汉的禅。

盔甲里的善良

“喂———”我终于追上了他们，正要向警察递上镜，但犹豫了。因为这支抬醉汉的警察队伍此刻已被更多的醉汉簇拥着，那些醉汉正兴采烈地向警察递上一杯杯啤酒和别的吃，像是在问辛劳，警察们又好气又好笑地一一挡回、推开。我如果在这闹中挤去递上一副镜，在一片嘈杂声中又说不清话，结果会是怎样没准儿警察会说：“这个东方人醉得离谱，居然送给我一副镜”

这样当然会引起更多人的误会，这些人未必是贵族却是听众，他实在不想对他们也防范森严，但又怎么区分此间界线呢因此只能躲在盔甲里苦恼。

首都搬走了，剩下的最大荣耀可能就是贝多芬狭窄的故居。贝多芬弹惊人的琴声时还十分幼小，但反倒是这座城市到了自己的小，促孩到维也纳去。

那就脆取消自我表白，我快速地把镜在一位警察手上，指了指被抬的醉汉，说声“他的”便转离开。

正在这时，一辆鸣着警笛的救护车戛然停下，下几位白衣医生，去抬另外两位醉卧在街心的壮汉，和一位因喝多了而哭泣不止的女郎。

人人都说波恩丽，却又说不它有什么名胜古迹。走了几圈终于明白，真正的丽不需要历史来帮助，正像真正的幸福不需要故事来描述。

也许，唯一能表示我清醒的，是简单和脆。

难驯的野也会失度，所以他需要喁喁私语，不知是自我安，还是自我警策。他已经看了反抗、自卫、自恃的峻厉，很可能会与善良产生矛盾，不仅会掩盖善良，而且也会吞善良，因此提醒自己不要失去本。世上很多反抗者不能成就伟大，便与此有关。

我突然发现，脚边有一副镜，是刚纔教授模样的脱男丢下的，便连忙捡起来去追那群抬着他的警察。我想，如果他真是教授，明天还要上课，没有镜麻烦。

贝多芬走了。维也纳有大师，也有一大群似听众似批评家的贵族。他们成了贝多芬的新环境，而贝多芬，却长久地把波恩带在自己上，故意让他们不舒服。

如雄狮般暴烈的他，有时柔声细气。我读到过他的一句内心独白：“尽野难驯，但我内心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