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听一(1)

幻听一(1)

你刚才说什么？

不，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这是叶笛和我之间常有的对话。她有很严重的幻听症。

前年我和男友亦俊在F大对门开了间酒吧，MILK。开张半年之后亦俊就回老家看生病的姥姥了，我跟他在电话里商量请一支乐队来我们店zuo周末场的演chu，他也赞成。很快贴了广告chu去，第一个来应征的就是叶笛。

那是在冬天。北方的冬天干冷，起风。夜里风卷碎叶，灯影绰绰，是适合遇见的时刻。叶笛在店门口站了很久，我看着她。这年轻女子tingba的shen形在寒冷的夜se之中勾勒了一帧rong不进夜se的剪影。穿得极少，长外tao挂在shen上，显得单薄。她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渐渐看清她的脸，苍白，瘦削，与PascaleBussieres如chu一辙地相似。那是一张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轻轻抚摸的脸庞。她走近，我闻到她shen上树的辛香。

我让她试音，她便上台弹民谣吉他。我喜huan她前臂上血guan分布的样子，用力扫弦的时候有一条条棱起的静脉，看上去形如雨夜的闪电。手上的pi肤细腻而且光hua，指尖却平，指甲亦短，这是长久练乐qi的特征。叶笛面孔线条明快，鼻梁高而tingba，在灯光下有一半沉溺在黑暗中，有一半明媚苍白。yan神警觉而天真，像鸟类。整个人暗自有zhong近乎古墓气质的乖张，令人好奇。

我未再试其他人，便决定留下她。

那是我最闲适的一段生活。大bu分时间都呆在店里打理些琐事，闲来坐在暗chu1的椅子上看着落地窗外的人群，意兴阑珊。

叶笛有时会一个人来，有时会带着她的幻听。键盘手是个斯文的男子，叫康乔。他很ti贴叶笛，因此我曾经试图问她，康乔是你男朋友？她朝我微笑却并不回答，转移话题说，这间店是你设计的吗，少了那么一点情调。

chu乎意料的是，第二天她便带了不少澜沧刀，说要挂在墙上。那是云南边陲的手工艺品。镶满繁复的装饰，带着热带的怅惘迷离，让人联想起远方的容颜和气息。我一时间惊讶无言，她不等我回答，便径自把它们一把一把挂在墙上，tiao下凳子来，自顾自地说，看，多漂亮。她说话的时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轻chu2摸我颈bu的pi肤，她带有树的辛香，手指冰冷。

演chu的时候我常常坐在吧台边上，看着许多年轻的孩子在这里进进chuchu。他们表情生动，溢于廉价而虚荣的爱情之上，无疾而终，无关痛yang。好像一群浮游生wu。几位经常特意来看康乔的女孩子，激动地在角落窃窃私语。我索然无味地挑开了目光，对叶笛说，情人节那天要组织一场演chu。

自己画了几张海报，有非常明亮的se彩，衬上灰黑的干搓飞白，看起来非常漂亮。基本运用水粉画的技巧。我一张一张地贴了chu去。

那天晚上，人渐渐多了起来。叶笛在奋力地打鼓，神态甚是纵情，非常喧嚣的一些歌，也许是她新作的。我不是很喜huan。我希望她能安静地抱着吉他唱一首节奏恰到好chu1的羞涩的歌。像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那样。

我走上台去想跟她说换些歌，刚刚走到她shen边，发现她的脸se非常苍白，双手轻度痉挛着抓住我的肩膀，说，伊宁…对不起…让我休息一下…

康乔回过tou来，担忧地说，老板你就扶她下去吧，这里还有我们。

我就把她带到pei果间，坐下来握着她的手。叶笛躺在沙发上，看起来非常糟糕。

需要去吗？

不，我一会儿就好。

你经常这样吗？

…

我给你倒水？

叶笛端着杯子，从ku兜里拿一小盒药wan，然后吞服。

你吃的是什么药？

她抬起tou来看着我说，伊宁，我现在不想说话，好吗。

她闭上yan睛转过tou去。我悻悻地chu去，回来找了一件大衣给她披上。回来的时候她似乎已经睡着了，我看着她，俯下shen来，迟疑着抚了她的脸颊。关上门chu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