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要小便的

我在"千秋评论"第二十三期《钞票·肚pi·niao》里，写过一篇《撒niao歌》，同时刊chu希腊神话中大力士海克力斯（Hercules）的小便图，证明神仙也要小便的。我觉得希腊神话中人wu的最大特se，不是他们神的bu分而是他们人的bu分。这zhong神ju人质，更可反证chu人本是gen据人形造chu了神（包括上帝）的。

（《创世纪》第一章记上帝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an着我们的样式造人。"我看正好相反。）

因为神ju人质，所以神有人的喜怒哀乐，也有人的吃喝拉撒睡——神并不是那么严肃，严肃得高不可攀、严肃得连niao都不撒的。

在中国古书中，神ju人质，在形状方面，实在不如洋鬼子的明确。古书中有"天ti无形，人所不睹"的话，又有"上天之载，无声无臭"的话，好像是神秘兮兮的。但是《诗经》中"大雅"有《生民》一诗，诗中写皇后级的mei姬，踩上一只很大的大脚趾脚印——"武min"（"武"是脚印；"min"是大脚趾），因而得到神胎。可见中国人的上帝自是有形的，不然何来大脚印？问题只是不见首尾而已。但是此公既有脚，自然有四肢、有gang门、有那话儿；有gang门、有那话儿，自然要大便、小便、大小便，依理自推，不在话下。

在古书中，为了讨论天的形状，也有趣味式的雄辩文字。《金楼子》记张温问秦宓曰："天有tou乎？"宓曰："有之。"温曰："何方？"宓曰：诗云：乃眷西顾，以此推之，tou在西方。"温曰："天有耳乎？"宓曰："天chu1高而听卑，诗云：鹤鸣九皋，声闻于天，若真无耳，何以听之？"温曰："天有足乎？"宓曰："天步艰难，之子不犹，若其无足，何以步之？"温曰："天有姓乎？"宓曰："姓刘。"温曰："何以然也？"答曰："今天子姓刘，故以此知之。"这虽然是玩笑话，但是神ju人质的意味，却是雄辩滔滔的。

西方中世纪的神职人员，曾对天堂中有没有屎和niao，有过有趣的讨论。天堂中有上帝，上帝本人有没有呢？ma丁路德郑重宣告说，上帝是没有大小便的。但是不拉屎不撒niao得便秘得niao毒是洋鬼家的事，我们中国的神仙可是要上厕所的。

《太平广记》有"刘安"一条，中有"仙伯主者奏〔刘〕安不敬，滴守都厕所三年"的话。宋郊《元宪集》有"默记淮南王事"的诗，妙句云：

室饵初尝谒帝晨，

gong中ji犬亦登真。

可怜南面称孤贵，

才作仙家守厕人！

刘克庄《后村先生大全集》有"杂兴"诗，说："升天虽可喜，削地已堪哀。早知守厕去，何须ba宅来。"也是说同一意思。《搜神记》书中有"厕神"的文字，足见天上人间，都有厕所相应，人既升天为神看门，神亦降世为人守厕，人神相得大便、小便、大小便之乐，天人合一，不亦畅乎！不亦畅乎！

一九八五年三月二十五日

〔附记〕《搜神记》中"厕神"一条：厕神者，莱yang县何氏女，名婿，字廉卿，自幼读书辨利。唐垂拱三年（五八七），寿yang刺史李景纳为妾，其妻妒之，遂yin杀之，置其尸于厕中。魂绕不散。如厕。每闻啼哭声，时隐隐chu现，且有兵刀呵喝状。自是大着灵异，人为尸祝之，悬箕而降，能知祸福。神死于正月十五，故独显灵于正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