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万青豪富，或者说，曾经豪富。人人都知他嘴馋贪，这可不是便宜的好。沙万青跟着行商们走南闯北，多半还是为了品尝各地的。要不是驶往北陆的商船被海盗劫去让他家破了产，他可能还在继续以往的幸福生活。那批货是沙万青他爹在几个朋友的怂恿下倾尽家财办的，事以后那几个朋友就都找不到了。兰咏说什么？宛州是个好地方？宛州是什么样的地方沙万青最清楚。这片土地只承认掌握财富的人，如果没有了金的光彩，那么整个世界都会变成灰败的颜。仅仅是一批货，就让沙万青家破人亡，他对那些海盗或者商人们倒也没有特别的恨意。宛州也好，东陆也罢，这世上惟一的规则就是弱。自己不够，那就只有任人践踏。像其他人一样，沙万青加青石城守也是为了逃避，逃避那一天天都在膨胀的债务。父债还，这原是规矩，宛州的规矩明白清楚，这或许是兰咏说宛州好的理由：一切都在规矩之下，没有人能任意改变或者剥夺什么。然而，在沙万青看起来，宛州与战火纷飞的东陆其他各地没有不同，那规矩下面也是的血。规矩是谁定的？这可是大问题。兰咏所看见的公平与繁荣下面，有着太多嘈杂的呐喊。

“不了不了。”他把箭往礼面前一扔“要你自己。”礼看着那箭，默然低，招呼兰咏把宗继武的尸一起抬到吊桥上去：“都烧了，免得被赤旅欺凌。”兰咏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那把三个赤旅也搬过来？”这次他没有用“燮狗”的称呼。礼几乎是不为人察觉地了。打仗固然是残酷的，然而把命都搭上了，兵士的责任也就到此为止了吧？他和兰咏都没有招呼别的弟兄帮手。

他试图掘断黑石下面的山路，泥浆下面都是碎石，一锄下去火星四溅，膀都震得疼。若是平时要那么多活儿，他已经骂了很久也歇了很久了。可现在，他只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一，自己的铲可以挥舞得更快些。

汗。他被赤旅待得狠了，一边一边还对那些尸又踢又打。踢打声骂声远远从塔边传来，听得活的城守们都是摇不已。一堆血淋淋的弩箭堆在地上，腥味扑鼻，谷生荣努力扭脸不去看，只低挖掘。到了宗继武这边，罗麻犯难了，他把地上的羽箭都拾了回来，却没法动手去宗继武上的箭矢。

沙万青满大汗。

罗麻苦着脸说：“赤旅的箭都是带倒钩的。”礼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挥手示意罗麻去办。罗麻泪汪汪地给宗继武施了一个大礼，伸手去那箭。博上风大，开弓难有准，赤旅一定是几齐箭杀人。他们箭的时候靠得这样近，几乎每一支击中宗继武的箭矢都穿透了他的。罗麻把宗继武放倒在地上，左挣右拖，好容易一支箭来，上面还带了不小的一块。罗麻举着那箭，看了半晌，居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不知得撑多久。”礼说，两支弩一下就能空，回主要得靠这三张赤旅的角弓。手里的三壶箭都不满，加上拣来的这些也不过七十多支，宗继武上的箭矢应该能派上用场。

有那么一阵，沙万青也想：那声“我留下”是不是说得冲动了些？但是他没有答案。他知自己多少有些后悔，不过这后悔还不足以使他重新审视自己作的决定。

之所以留下，沙万青不是为着青石，更不是为着宛州。他仅仅是为了燕博，还有几里之外的大猛咀。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