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疙瘩你也把我们瞧得小了，”海虎说“弟兄们都是一条烂命，也不是赌不起。不过我们守了一时又能怎么的？要我说这边的赤旅就是贪小便宜才孤军，燮军二十万大军真要动起来，一个指也把我们给碾碎了。我海虎不是贪生怕死，可是白白送死的事情我是不的。”“没有无谓的牺牲，没有无代价的逃跑。”兰咏语气平和，话锋可是尖锐得很“若是有航灯指引能多放过一条船去，青石城里就能多持几天。燮军二十万人，你他们几天要消耗多少给养？”他又咧了咧嘴，环视一圈“我们当然不能决定青石存亡，无非是对自己有个待。我来了燕博那么久，还没说过这么多话。”场中静了静，礼一声不吭地放下手中的步军弩，站起来。兰咏目光闪动，微微了，也不回地往灯塔里走去。城守们稀稀拉拉地跟着礼站起来，海虎嘟囔了一句：“原是要走，怎么叫烂疙瘩说得那么不。”礼心中一震，兰咏的大理他明明听不耳，却也一样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似乎这一步迈去就能看见青石城里血横飞的情形。

谷生荣忽然笑了：“我胆小也不是全没好。要是昨夜拿了哨嘴上来给宗继武他们，我们赶上来正好碰上赤旅，那肯定是完了。现在这条命都是拣来的。”他心里原本像是绷了一弦，越扯越，在那声雾笛里终于绷断，这时候居然平静下来。他脸还是苍白，语气却淡定许多“我也不走了，逃够啦！你们自去，我就呆在博上哪里也不去了。”海虎冲谷生荣吼：“什么时候了，你还胡扯，你傻了么？”谷生荣脸上的肌战抖了一下：“我没傻。你们平日里瞧我不起，那是应该的。了心虚的事情，胆就会越来越小。我很怕，可是我怕够啦。从和镇逃到柳南，从柳南逃到云中，从云中逃到白，然后是青石…越逃越怕。你可知，一个人若总是为了逃生而逃，那有多没意思？我这一辈都在逃，逃到燕博该到底了。”他转朝着灯塔走，嘴里喃喃地说“怕不怕，人总是要死的。”这一下海虎彻底傻了，望着礼好容易冒来一句：“哥，你说咋办？”礼一下也没转过弯来，一边不停摇一边嘴里问：“你说咋办？”海虎憋了一阵，红了脸大声说：“我总不能比小谷还差劲吧？”罗麻也是神情激动：“就是，青石城吃哪！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保这灯塔无恙。”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你倒是拼了命把那帮赤旅带到博上来。我问你，他们是冲着灯塔来的么？”礼猜得不错，那支赤旅百人队原是扫山间村落的，本不知灯塔的事情，只是截获了罗麻的辎车才掉向西。罗麻被礼一刺，登时了气，一张脸红得好似熟虾。

礼叹了气：“这狗不是的城守副尉，是担了六个人的命的。宗继武、多洛溪没能保住，总不能看你们白白送命。也不想想，这燕博上还有谁知仗是该怎么打的？”天空一亮，那是航灯了起来，一团温的光线从塔倾泻来。不多时，那航灯得透了，金光就像闪电一样耀，一直投到雾霭重重的海面上去。

这时候听见“呜”的一声响，低沉劲，直敲得人心激，是兰咏响了雾笛。“呜呜呜”又是三声，远远传去，惊得博上的白海燕成群飞起，倏忽来去，好像雾中穿梭的星。

沙万青忽然皱了皱眉，说：“什么声音？”这时候博上没人大声说话，只有风声呼啸，隐隐约约地能听见风里有些哭喊呼叫。海虎看了沙万青一，脸难看得很。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赤旅终于杀到大猛咀了。本来大猛咀只是座平常渔村，可是被赤旅当成了兵营，大雾弥漫又看不清楚，也不知村中人能够存活下多少来。城守们跟大猛咀的渔家都熟，沙万青因为去学烹鱼的手艺，关系尤其密切。方才听到赤旅奔袭大猛咀的时候人人心里便觉得不安，这时候终于听见屠戮，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悲愤和怒火腾地蹿了上来。

活在这世上，有些东西比死生还要大。我从宁州来，在东陆颠沛离了十来年，最后才在宛州安顿下来。”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微微发颤，过了一阵才说“我知大家都苦，说这话你们只怕心里念叨，不过宛州真是好地方，这理…只怕土生土长的宛州人要等丢了家园才知。”兰咏的语气真诚，城守们一时都有些。平心而论，谁也不希望燮军攻克青石探取宛州，就算这地方诸多不平，也还是好过诸侯国连年烽火朝不保夕。宁为太平犬，莫世人，城守们这样底层的人最明白这意思。

海虎摸不着礼的底，摸摸后脑勺说：“那哥你的意思…”礼苦笑一下：“你们都急着送死，我好歹总是燕博的长官，也不能不送你们一程啊！”海虎大喜：“我就知哥你是好汉。”礼目光顿时锋利了起来：“你以为我当真是为了自己的命？”海虎不敢多说，礼的意思他还真是不太明白。

沙万青弯腰拾起礼丢下的步军弩，说了声“我留下”也往灯塔那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