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叫盛怀赤。和他的前任一样,他能迅速从惊愕中恢复过来,并以从容的态度面对。他手按胸甲,向满屋子的长老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通报自己和同伴的名字。盛怀赤的走路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笑,他的左脚象是划了一个弧线般地迈向前方,右脚又以同样的方式跟进。柳静清倒不是一个促狭的人,但看见这情形还是忍不住在脸上释放出笑意。马帮头领就更直接一些,他努力压抑自己的笑声,拍着界明城的肩膀指给他看盛怀赤的罗圈。卡拉责备地望着他们,河洛们从来都不关心外形的完美和缺陷,更不会讥笑和他们不同的人。接触到卡拉深不可测的目光,柳静清心里一沉,连忙把笑意收了起来。界明城倒不觉得好笑,马帮的汉子自己从来不骑马,他们把那些宝贵的空间都让给货物,所以当然不会明白,盛怀赤罗圈的双腿正说明他在战马上耗去的青春。界明城只是觉得这些黑衣人越来越神秘,他们中间有高阶的秘道家,有强悍的蛮族武士,也有在诸侯军队中受过严格训练的骑兵军官,很显然他们不属于一个诸侯。其实界明城不需要继续猜测,因为他立刻听见了他想要的答案。
“辰月教河洛宣慰使三十六人,中途折损十九人,现余十七人全部在此!”盛怀赤仍然象一个军官一样的报告,他很满意自己这句话的效果,整个大厅里的河洛长老都骚动了起来。
马帮的人都没有听说过辰月教的名字,他们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界明城也觉得困惑,很久以前,也许在哪里看见过这个名字,现在差不多全忘记了。他努力地回忆着。
大厅正中的河洛长老大概是评议会的执事,他站起身来示意安静。“我们的生命也许比人类短暂,但是我们的记忆却比你们更牢固,”执事长老说“三百年前我们的先辈从平原退入群山,曾经获得过辰月教的帮助,我们一直记得很清楚。我们曾经把一件重要的信物交给了辰月教的尊贵朋友。”他神情严肃地走到盛怀赤面前:“因为河洛从来不会忘记领受过的任何恩惠…”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深深地凝视骑兵的眼睛。白发的长老比麻木祖克更加矮小,他站在盛怀赤的面前显得那么脆弱,但身上却散发出一种强大的威严。盛怀赤甚至不得不后退了一步,才能直视长老的目光。
等祖克翻译完执事长老的话,盛怀赤沉吟了一下。其实他并不象他表现的那么自信,辰月教这个使团的任务一直都是保卫羊角安来和河洛们商谈,作为武士的队长,他并不清楚所有的细节,他也从来不知道什么信物的事情。盛怀赤只有皱着眉头开口:“我们没有能够保留当年的信物,两百多年的乱世,我们失去了不少重要的东西…”他说话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显得更有信心了:“我想我们不需要那信物,因为我们现在来到这里,不是来索取报酬的。我们的目的和我们的教长没有分别。现在只是想请长老们耐心听我们的话。”执事长老转向了珍珠卡拉。“让他们说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评议会很久没有接触过那么多的人了。”长老的须发皆白,却有中气十足的声音:“这里是你的辖地,卡拉,你来代表评议会主持聆讯。”卡拉略感惊异地扬了扬眉毛:她出任长老总共不过半年,而且她的年龄即使在短寿的河洛中也还算年轻呢!大厅里果然响起了一阵子窃窃私语,急促的高等河洛语此起彼伏,然而所有的议论都在执事长老威严的目光里节节败退。河洛社会有高度的纪律性,执事长老和他背后的评议执行会所作出的决定,无疑是很有权威的。更重要的是,本届执事长老的智慧没有任何一个河洛敢于置疑。议论平复以后,卡拉宛然一笑,走到了人们面前。她示意人们坐下,自己也缓缓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