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斥界明城“这么大的杀气,别说惹恼了哲罗…”他没有说下去,一脸担心地望着湖心。四月身后那片凝结的水面都已经被跃起的哲罗鱼击碎,只有她站着的那一小片还完整。牧人松了口气:“还好是四月…”言毕还是愤愤地瞪了界明城一眼。界明城虽然还有些糊涂,总算明白过来这桩意外和他的弯刀有关,看也不看地反手归刀入鞘。那哲罗鱼在水中逡巡一番,再没发现什么目标,又绕回四月身边去了。她好像一点都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跪在水面上,伸展的双臂,想要拥抱那正缓缓从湖中浮起的东西。
那东西终于露出了水面,一人多高,好像是一枚巨大的玲珑剔透的花蕊,穿过它的夕阳被拆成一道道璀璨的光芒。那是极其美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界明城看见那东西,心中就有些惴惴不安,说不清是哪里来的感觉,只是觉得又是亲切又是危险。“情人手中的毒箭。”他不由自主地念出了这一句宁州的歌谣来。
而那东西就在这一句歌谣中绽开,晶莹的汁液从那东西里迸射出来,外皮如凋落的莲花软软地落下。外皮拖着一条长长的银带滑入水中,原本在水下巡游的哲罗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一口吞没了那外皮,还泼喇喇地翻起了一个大狼,样子十分得意。汁液流尽了才看见花蕊的中间站的竟然是一个女子。大约也是四月的年纪。她身上裹满了粘稠的银色汁液,看不清面貌,身材却是极其美好的。
那女子显然是极虚弱的模样,站在波光里摇摇欲坠。四月一把扶住了她,撩起湖水来为她冲洗,用斗篷裹住她赤裸的身躯。界明城苦笑了一下,那青色的斗篷正是他披在四月肩头的。柔和的微风送来了四月的吟唱,界明城的笑容就在吟唱里刹那冻结。
四月唱的是“西安帮多特来思”
让界明城如遭锤击的不仅仅是这咒语本身,他清楚地看见那个女子的身体在吟唱中坚强起来。她抬起了湿淋淋的面容,冰蓝的眸子扫向了岸边,似乎还对界明城笑了一笑。当四月再一次吟唱起来,她站直了身体,自己裹紧了斗篷,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很艰难但是很清晰地问:“是,我,么?”界明城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喃喃地说:“原来真是有用的。”他用力拍了拍脑袋,所有曾经埋藏在意识底下的疑问和回忆都电光火石地串了起来。他转向那牧人。“你们不是人,你们是魅。”界明城大声说,他还没有听说过一个魅是如何的诞生,可他知道自己看见的一定就是魅。四月是个魅,这是多么明显的事实,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想到。
那牧人似乎也很震惊似地喃喃自语:“居然是个羽人…”然后才猛醒过来。他望着界明城的眼光又是鄙夷又是骄傲“不错,我们是魅,我们也是人。”他指着那个刚诞生的新魅“她不是人,她是个羽人。”界明城不知道如何应对。晚风吹过来,他忽然感到湿透了的身体又冷又乏,几乎连一步路也走不动了。
四十二羽人真的很美,也许比四月还美。她看起来那么的冷漠,却又是那么的艳丽,就好像雪地里怒放的红莲,刺得人眼睛都痛了。界明城不知道,她看看羽人,又看看四月,心下一片茫然。关于美丽的定义一向都有很多,界明城以为每一个都很有道理。那些定义在四月的面前显得那么苍白脆弱,界明城知道自己是偏激的,可他真的觉得四月就是光,就是音乐,就是世上最美的那个瞬间。他一直这样觉得,直到这感觉在四月的咒语里忽然变得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