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碗汤都喝完了,笑吟吟地望着界明城,好象刚才并没有哭过。也许是热汤的力量,她的脸色红扑扑的,弯弯的嘴角边是深深的酒窝,红色的眸子里跳动着的篝火也是水灵灵的。
界明城看着她不由发呆,好一阵子才说:“真好看呐!”这依稀就是初见四月的光景。
“嗯。”四月说,她伸出手指在界明城额头上弹了一下“看够了没有啊?!你自己该吃点了。”四月这么一说,界明城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饿得利害,这一天奔忙,还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呢!界明城喝了两口肉汤,忽然放下碗来,转向四月。
四月正望着他,目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明天不走了。”界明城对四月说。“后天也不走。”这荒凉的夜北啊,要再找出这样一处好地方谈何容易。界明城已经不愿意想象带着伤重的四月继续赶路的情形了。
“什么时候你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走。”他的语气很坚定。
四月脸上又浮现出一丝讥诮的笑意。“想在这里安家了么,”她想说“还以为粮食够吃到春天呢!”但是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她抓紧了身上的熊皮毯子,心里面有种又酸又甜的感觉,好象是咬了一嘴春天初放的酢浆草。
“哎。”她点了点头。
三十九四月的情形十分古怪,早上看着精神了起来,过午却又迅速衰竭下去。界明城原来以为是赶路辛苦的缘故,没想到在这大树下住了两天都是如此。
四月自己倒是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好些啦!”她每天都对界明城说。界明城摸摸她的手,还是冰凉的,四月也就不再坚持。
四月要是总也不好,这路是不是真就不赶了?这个问题界明城偶然也想想。
要在茫茫荒原上找出个更好的遮蔽场所恐怕不容易,就算四月在这里没有好起来,起码她的状况不会变得更坏。唯一的忧虑是食粮。左相的馈赠堪称慷慨,却绝没有可能让他们在这里撑到春暖花开。但他也只是偶然想想,这个念头在他凝视着天空中缓缓游过的白云的时候会忽然划过他的心头,随即就在四月的呼声中灰飞烟灭了。
他是这样的忙。给四月煮汤(那似乎是他能做出来的四月唯一爱吃的东西);给四月讲故事唱歌;和四月围着大树转圈子;他甚至在不远处的雪原上发现了一眼小小的温泉,温泉周围生长这青翠的小草。界明城能想象四月看见温泉时候的惊喜,他甚至可以在耳廓中清晰描绘出四月那声尖叫。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也弯了起来。他一向都是爱笑的人,可是他好像不曾象现在笑得这样多。每一天陪着四月度过,就好象是…一个家庭,这样的日子他已经陌生了。
四月跪在水边上,手指轻轻撩着温暖的泉水。温泉不大,正好能容纳一个人的身子。她并没有尖叫,可她的眼中满是喜悦。
“你看。”界明城卸下了白马背上的包裹,那是他们的帐篷。“我可以把它围起来。”他比划了一下。帐篷展开,是可以遮蔽整眼温泉的。那么好的水,四月一定喜欢,漂亮的女孩子有哪一个不愿意干干净净的呢?“唉,”四月垂下了眼帘“真好…”她的尾音拖的长长的。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了,但是她的心里是一阵一阵的暖意。
“多象一口锅子啊!”界明城总算把帐幕围好了,他看着自己的成果性质勃勃地说“大锅!”帐幕中间的温泉热气腾腾,果然象是一口煮开了水的大锅。
“呸。”四月轻轻啐他一口“讲故事的时候那么多漂亮的言语,现在说话就那么不中听!”“怎么不中听了?”界明城觉得很奇怪“难道它不象么?就像我们昨天晚上喝的那锅汤!”四月不理他,顾自走进帐幕中间。“这汤里可没什么内容。”她小声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