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的北门大概也是如此,何况左相发布了商旅北上的禁令。
视线落在城门口的那一刹那,界明城的心忽然一动,原来北门的守将竟然是骑营都统列游音。
看见界明城的身后还有一个少女,列游音的脸上也没有意外的神色。冲界明城拱了拱手,列游音道:“界先生果然守信。”界明城回礼道:“左相盛情,我怎敢不理会呢?再说了,原来也是急着要去北边的。”列游音点点头:“左相要在下送界先生一程。”语气颇为恭敬,竟然没有说是奉令行事。
界明城也不推辞,淡淡致谢:“劳烦列将军了。”心下却有寒意丝丝涌了上来,应裟既然让列游音来送行,可见界明城的份量着实不轻。扪心自问,界明城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不管是作为行吟者还是天驱,他都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在左相心中的全部份量,也是昨日那场战事了。
列游音那匹高大的灰色夜北马在界明城左前方半个马身的位置,他很知趣,倒也不来刻意与界明城和四月说话。整整一队销金骑营的兵马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四月拽了拽界明城的马缰绳:“你面子好大呀!那么多当兵的来送你。”界明城摇头不语。左相能送马让他走,其实已经是个承诺,不过让列游音带兵送行,说明事态比他原来想的还要严重一些。界明城不由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带着四月出天水了。
从容的马蹄声单调地在驿道上回响着,忽然插进了一道清脆的笛声,让众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界明城吃惊地望着四月,她手中一支小小的银笛中正跃出一连串活泼悠远的音符来,飘飘渺渺一直钻到蓝蓝的高天里面去。
四月稳稳托着银笛,柔软的身子消化了夜北马步伐的震动,她的银笛是亮的,眼睛是亮的,嘴唇也是亮的,茁壮的阳光正给她银色的长发和灰鼠皮的马甲镶上一道灿烂的光环。界明城有种惶如隔世的感觉,似乎在哪里看见过这样的情景,吻着银笛的炙烈红唇。
四月把笛子拿开,叹了一口气:“本来说是你弹琴讲故事听的,谁知道你今天那么闷,只好自己吹啦!”前面马蹄声响,列游音正拨马回来,看四月看呆了的骑兵这才整肃精神,老老实实地恢复了队形。
列游音的灰马在界明城和四月的面前走了一个圈子,他看四月的神色惊奇带着怪异:“四月姑娘真是好笛声!可惜我没有机会多听了。”一抬手,他指着前方的路对界明城说:“黑石铺的是驿道,直去八松,前面三十里进了山谷路面就开始封冻了,很不好走。东北向的土路一直下去就是我们的夜北大营,再往下也可以转去秋叶,去八松是远了一点,总也可以绕到的,不过沿途有几处地气温热,方便宿营补给。界先生不妨走这边。”界明城点了点头:“左相大人与列将军纵横夜北,知道的最清楚,我们自然要听的。”四月奇道:“你不去八松啦?”界明城笑道:“只是说向北,去不去八松倒也无关紧要。你呢?”四月展颜一笑:“你若是无关紧要,那我也是一样啦。”眼珠转了一转“其实我是喜欢走这边…以后告诉你为什么!”界明城心中很是喜欢,四月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子,这样说话无非是说给列游音听的,这就帮了界明城不少的忙。
四匹马往东北走下去一个时辰,四月回头一看,忽然吐了吐舌头:“那些当兵的还在呀!”界明城回头一看,影影绰绰果然看见那百名骑兵远远站在路口,竟然没有离去。黯然道:“左相还是不放心啊!”四月扬了扬细长的眉毛:“这样的笨,我们不会等天黑了转回去啊?”界明城笑了:“他们恐怕要呆到明天早上才肯回去呢!没见那些骑兵都带上了行囊?”他的脸色忽然又暗了下来:“他们竟然连你的名字都知道了…”“那又怎么样,想抓住我啊?他们行么?”四月自负地说“再多来几百人也没用!”她忽然抽出银笛,用力一吹,高亢的声音把界明城的白马都激得一跳,她自己的夜北马和身后两匹驮行李的夜北马腿都软了。